036、天大笑话

　　姜秀兰退出去，没多会儿就带了个体态丰腴的妇人进来。

　　看清那妇人的脸，陈氏眼前即是一黑。

　　姜云衢在一旁瞧着差池劲，忙作声，“娘，您没事儿吧？”

　　“我……”陈氏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上头的高县令又一次拍响惊堂木，然后看向那妇人，“你即是姜女人请来的证人？”

　　妇人跪隧道：“回青天大老爷的话，奴家正是去年接手姜女人的牙婆。”

　　“你个老货少在那儿血口喷人！”姜明山怒得要上去动手，姜云衢险些没拉住。

　　“肃静！”高县令皱起眉头。

　　虽然对方是新科解元的生父，但就这么不管掉臂地扰乱公堂，难免让他感应不悦。

　　姜云衢好不容易把姜明山拦下来，低声道：“爹，您先稍安勿躁，妙娘选在今日把我娘告上公堂，想也知是冲着我来的，她会提前花钱请人作伪证没什么奇怪，咱们犯不着惊慌，究竟光有人证可没措施定我娘的罪，这事儿最终是个什么结果，还纷歧定呢！”

　　姜明山刚刚是被气糊涂了，听了儿子一分析，也觉得有理，攥紧的拳头松了松，看向姜妙的眼神却是怨怒不减。

　　伤风败俗！家门不幸！

　　有这么个女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哦不，还得再加个姚氏。

　　这对母女，简直就是他仕途上的拦路虎！命中克星！

　　当年要娶的不是姚氏，没准儿自己早就一路高升平步青云了。

　　真是越想越痛恨。

　　高县令重重咳了下，问陈氏，“你可认得她？”

　　陈氏矢口否认，“回大人，民妇不认识。”

　　牙婆冷笑，“这位娘子可要想好了再说话，今儿不光是我这小我私家证，物证也跟了来的，及早认了，你另有几分体面，否则一会儿撕破脸皮，各人面儿上都欠悦目。”

　　陈氏尽力克制着，“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以为收了钱就真能污蔑我不成？”

　　牙婆见她嘴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过的纸徐徐打开，对着高县令道：“本朝对于贩卖良民的律例实在严苛，做我们这行，接手的基本都是贱籍奴籍，就怕碰了良民摊上讼事，去年交易的时候，奴家再三询问了这位娘子，她说手上的女人只是个家奴，不听话，就给发卖了，又拿不出原本的卖身契。奴家不放心，只好让她画了押保证这女人是奴籍。物证在此，还请青天大老爷过目。”

　　如果说先前陈氏另有几分底气赌牙婆拿不出证据指证不了她，那么现在，陈氏只恨不能立即昏死已往。

　　她不识字，去年又急着把姜妙脱手，哪里会想那么多，都不知道那纸上写了啥，急遽忙忙就给画了押。

　　她怎么会想到，那是牙婆怕摊上讼事给自己留的一道保命符，今儿不偏不倚派上用场了！

　　师爷走过来把牙婆手上的画押书呈上去给高县令过目。

　　高县令看过之后，让人取来红印泥，让陈氏就地摁手印作对比。

　　陈氏彻底慌了，怎么都不愿，只转头红着眼圈看姜明山。

　　姜明山坚信陈氏是清白的，就抚慰她，“那逆女狡诈得很，莺娘你受委屈了，别怕，先摁手印，待会儿对比结果一出来，你看我不活活撕了她！”

　　陈氏有苦说不出，又不敢真摁，最后爽性两手一摊放声哭了出来。

　　姜明山瞧着心疼，只能恶狠狠瞪向姜妙，“逆女！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姜妙唇角浮现一抹讥诮，“二娘既然没做过，为何不敢摁下手印来打我的脸？”

　　姜明山双眼喷火，“你这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折辱她！”

　　姜妙深知跟这种人讲原理没用，不欲再做无谓的纠缠，侧转身，“还请大人取证。”

　　陈氏不愿配合，高县令只得让两名衙差强行拽住她的胳膊把手印摁在纸上，之后便呈了上去。

　　衙门里有专门判定手印的小吏，那人被传来后仔细对比了几遍，最后敲定，“回大人，两张纸上的指印属于同一人。”

　　“嘭——”地一声，陈氏两眼一翻，昏了已往。

　　姜明山、姜云衢、姜柔以及门外凑热闹的亲戚们，全都呆愣住了。

　　一个个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啥意思？

　　新科解元的生母还真做过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儿？

　　“哎哟我的天，真是没想到啊，平日里瞧着挺和善一人，背下里竟是个毒蝎子，要不是妙娘命大，莺娘子这一手瞒天过海，只怕真要瞒过所有人了。”

　　“谁说不是呢？人心隔肚皮，到底不是亲生的，妙娘又生得那么好，八成是看不顺眼了。”

　　“啧啧……刚考中就失事儿，咱们的新科解元怕是要完。”

　　姜云衢脑袋里一团乱，已经能预见春闱报名即将泡汤，以及同窗们铺天盖地的讥笑，今后再也抬不起头。

　　怎么会……

　　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这不是在坑他吗？

　　“不行能！”姜明山完全没法儿接受这个事实，听着亲戚们的指指戳戳，他高声嚷道：“定是有人诬陷，莺娘不是那样的人！”

　　高县令听着这话十分恼火，问他，“姜秀才，你是在质疑本官的断案能力？”

　　姜明山这才意识到失态，忙拱手说不敢。

　　高县令冷言道：“现今人证物证俱全，案情一目了然，至于如何判，就得看姜女人到底被卖去了那边。”

　　说着，目光转向姜妙。

　　姜妙面不改色道：“民女被买走的途中被姑妈救下，因为受到惊吓，回来后生了场病，一直不见好，开春后随着姑妈去了京城医治。”

　　言简意赅，只是险些被卖出去，并未成为奴婢，也没去谁的贵寓做了妾。

　　姜柔瞪大眼，“你撒谎！你明白……”

　　她想说姜妙明白被污了身子怀上野种。

　　只是话还没完，就被姜云衢一个大嘴巴子狠狠扇过来，阴着脸怒斥，“你乱说八道什么？”

　　虽然他也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姜妙已经是只破鞋，可他娘的罪名已经定下，倘若姜妙有身的事再爆出来，他娘肯定要被判绞刑。

　　新科解元的生母因为贩卖人口被判绞刑，卖的照旧本家女人。

　　届时，他即是今年科举场上的一个天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