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感受自己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又不像是梦,因为自己似乎还能闻获得味道,听得见声音,看得见颜色。
梦中的自己,红袍加身,头顶及冠,一身的荣华,却提着满是鲜血的剑,站在火光漫天的战场上。
向后看,是已经被攻破了的残缺的城门,向前看,是妇孺哭喊,和将士们挥舞着的刀光血影。
“阿楚。”身后有声音传来。
回过头,一个女子站在楚离的面前。
可是任凭楚离怎么努力,她都无法看清女子的装扮和面容。
她想上前去看,走了几步,刚要靠近女子的时候,突然从女子的脚底窜出一团火焰,从衣角蔓延,拼命地向上窜。
“阿楚。”
女子没有动,她照旧定定的站在那里,带着哭腔,伤心的唤着这两个字。
楚离拼命的跑向女子,可是明明就近在眼前,却怎么努力都跑不外去。
跑一步,却又向退却一步。
甚至离得越来越远。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站在火中,慢慢被熊熊大火吞噬。
她嘶喊着,狂奔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子被大火吞噬。
“不要!”
睁开眼睛,是木制天花板。
楚离微微侧过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
她本能的想坐起来,可是稍微一动,就发现身上的每个枢纽都像被灌了铅一样极重。
直到发现周围是熟悉的气势派头,刚刚的警惕才慢慢松懈下来。
房间燃着烛火,窗户微微的开着,可以透过不大的窗缝看见月亮。
似乎已是深夜。
应该照旧在云隐阁中的客房。
身上依旧是凉城那身玄色长袍。
能感受到自己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苦涩的味道。
应该是刚刚被喂过了药。
“醒了?”
楚离吓了一跳,往上抬了抬头,才发现床幔后还站了一小我私家。
是凉城。
“你......”楚离刚想张口说“你伤没好怎么瞎跑”,张了张嘴才勉强说出一个字,嗓子依旧火辣辣的疼。
站在床边的凉城低着头看着楚离。
看样子他的伤应该比先前许多几何了,但是似乎照旧很虚弱,嘴唇依旧没有恢复血色,楚离看着凉城轻轻扶着腹部的手,微微的皱了皱眉。
伤口一定还没愈合,就下床,找死吗?
楚离想开口,可是却说不出话。
“你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凉城开口,话语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怪。
自己未出口的责怪居然被他抢先一步。
楚离没说话,然后抬手指了指凉城的伤。
“知道管别人,不知道管自己?”凉城皱了皱眉,随后又有些无奈,“我无事。”
楚离点了颔首。
“以后不要逞强,撑不住了要开口说,知道吗?”凉城的声音轻了下来,似乎是不忍再继续责怪下去。
“其实我......”
“你昏厥了三日了。”
楚离瞪大眼睛,她猛地看了看窗外。
自己晕已往的时候是黄昏,她本以为最多不外是睡了几个时辰,怎么会睡了这么久?
“你身上的伤......”说到这儿,凉城皱了皱眉,“云隐未便处置惩罚,待回琥珀台,你乖乖把伤养好。”
凉城说这话的时候,楚离能明显感受到他因为自己的不知情,有些自责。
“这里用不到你什么,今晚好好再睡一晚,明日不用早起,睡到什么时辰都没关系,你醒了我们再启程。”
楚离刚要开口说的什么,云隐扣门进来了。
他交接了楚离几句,然后让唯安资助送了些吃食和药,便同凉城一起离开了房间。
楚离躺在床上,似乎之前亏欠身体的休息全都被身体抨击回来,满身的酸疼和无力感都要把她吞没了。
虽然自己睡了三日,但照旧觉得困,觉得乏。
这三日没有起到休息的作用,反倒是让自己越发的难受。
照旧一样的原理,人不能停下,就永远都感受不到累,一旦停下了,就再也不想起来。
她重新闭上眼。
幸亏这一晚她没做什么奇怪的梦。
楚离是在正午醒的,没有人来叫她。
她想起昨日凉城说的话,一定是他特意交接过唯安了。
她强撑起身子,然后试着运动了一下臂膀,下了床,桌子上的吃的没怎么动,仰头把一碗药一口气喝掉了。
楚离撑着桌子,就从床到桌子这么点儿距离,就感受到累的不行。
她大口的喘了几口气,然后看着桌上的空碗,就那么一直看着,也没动。
鼻子有些酸,眼睛有些涨,楚离看着自己包着布条的手,发愣。
这三日的睡眠,照旧有那么一点儿作用的。
起码脑子清醒了些。
睡一觉这么简朴的事,怎的对她来说,就如此奢侈。
但这已经足够了,她又不是什么主子,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她也没有可以支配的大把的时间供自己养病。
况且,自己现在一直都是寄人篱下的。
这里也是,同凉城去了云夜,也是。
自己从来都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港湾。
想明白这些之后,楚离心中别扭的委屈这才稍稍减退。
也不知道自己适才是在委屈个什么劲儿。
矫情。
楚离抬手使劲揉了揉鼻子,然后深呼吸一口气,确定自己的情绪没问题之后,开门走了出去。
楚离下楼的时候,看见了一楼的茶桌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清粥,没管,自顾自的往前阁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走进来的唯安。
“楚女人。”唯何在楚离面前站定,“那碗粥是为你准备的,适才去你房中送药的时候,看你正睡着,就没打扰你,桌子上的面你也没动,现下你照旧吃一点比力好。”唯安边说着边指了指楚离身后的桌子。
楚离刚要开口拒绝,唯安这次抢了先:“女人,你就吃吧,其实你大可不必每次都逞强的,身子要紧,饿坏了肚子可就欠好了。”
唯安似乎是特意来催楚离用饭的,说完就又转头走了,边走还边转头冲楚离说:“一定要吃。”
楚离看着唯安的背影,没说话。
她看着唯安走过了院子,进了百里阁,然后转身走到桌子前,在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那碗粥。
粥还冒着热气,楚离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粥里加了红枣和莲子,似乎还加了些草药和蜂蜜,入口甘甜清新,挺提神的。
她向左转头,拉门开着,可以看见外面的林子。
正午的阳灼烁媚暖人,照在楚离身上暖洋洋的,味觉被清新的带着草香的空气占据。
没有多余的声音,有风声,有鸟叫,偶尔跑过几只兔子。
楚离又低头喝了一口,但这一口是咸的。
她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湿了一片。
楚离用手背擦了擦,布条染湿了一块儿,但随即,脸又被止不住的泪水笼罩。
楚离,你真他妈矫情。
她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
吃过饭后,楚离走到百里阁的时候,才发现凉城和唯安已经在百里阁期待多时。
楚离有些欠美意思,加速脚步走了已往。
四小我私家出发,云隐将凉城三人送到了林子口,便留步了。
云隐细心的帮楚离把了切脉,又交接她切勿太过劳累,同凉城也交接了几句,便送别三人。
唯安将云隐准备的一些应急药品和食物装上马之后,三人便启程。
楚离坐在轿子前和唯安一同赶车。
枫叶林随着车马的渐行渐远,大片红色慢慢酿成了一个小红点。
从刚刚,楚离就已经察觉到差池劲了,因为凉城和唯安的心情一直都不太美好。
但是她也不太敢问,平日里话并不少的唯安都是缄默沉静着的,拧着眉赶着轿子。
轿子向着来时的路行驶着。
但是轿子并没有驶向良渚城的偏向,而是朝着反偏向,一路向南。
“我们现在是去云夜?”
“嗯。”唯安点了颔首,“其实原来是可以在百里阁多待几日的,令郎的伤还未痊愈,但现下不得不赶回去了。”
“是发生什么了吗?”楚离照旧没忍住问了一句。
“百祈宴。”唯安依旧看着前方,“过七日,即是南氏的百祈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