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水凡转身开门要走，正遇上抬手敲门的姜喻程，上次将她送来咸族之后，便再没相见，女大十八变，姜喻程越发漂亮了。
二人难免有些尴尬，姜喻程率先打破僵局，笑道，“我以为你就叫陌无双呢！多好听的名字，令郎无双，如玉陌上。”
她低头温柔一笑，黎水凡心中郁结散去，这个小女人尚且有如此胸襟，她还纠结个什么。
作揖道，“之前骗了你，是我差池，万勿怪罪。”
姜喻程急遽拽住她手，轻轻放下，“你救我，帮我，又怕我知道你真实身份而伤怀，明明是为我好，我怎会怪你！”
黎水凡仔细的注视了这个女人，比自己还小两岁，笑起来熠熠生辉，如花待放，黎晞有个这样懂事又悦目的妹妹，着实幸福。
再看看自己，她心里酸了一下，“你照顾好靖楠哥哥，我走了。”
她绕过姜喻程，头也没回的离去了。
姜喻程抓紧付托宫人，叫守卫放黎水凡通行，生怕她遇上阻拦。
殿内黎晞看着黎水凡远去，心中酸楚翻腾。
姜喻程走来，细语轻声慰藉，“兄长，她那么好的人，只是使气而已，下次再见，许就忘了今日的不悦！”
这一点姜喻程说的没错，黎晞了解黎水凡的脾气，知道她气两天就好了，可他最终照旧没有任何身份可以站在她身边开解或慰藉她，黎水凡说等他想通，他倒是能想通，可姒淮纷歧定能想通啊！千算万算，没算到姒淮能跟黎水凡扯上关系。
黎晞嘴角咧出一个苦笑，“嗯，你若闲来无事，多去找她玩玩，也省的你闷的难受。”
姜喻程开心颔首，“多谢兄长。”她瞥见桌上的指环，若无其事的说道，“那指环要我带给她吗？”
黎晞看向金指环，默默收好，“不必了，本就是我的工具。”
姜喻程不再言说，行礼退去。
黎水凡出了咸族，四处游荡，她不愿回去面对姒淮，不愿面对南星，就算知道南星不是始作俑者，可也没措施放下心里的隔膜，抬头间，流星滑落，那是荀昔门下独占的信号。
两个时辰以后，地接北狄的榣山之上，黎水凡见到了令稚。
她首先开口发问，“为什么约在这里？”
令稚袖间拿出一朵粉莲，黎水凡识得，这粉莲是姬琤取走她左肩物件时存放的器物。
只听令稚娓娓道来，“我本是这榣山的乐神，曾因替罪被贬入凡间，我的仙魂附在你左肩之上，可姬琤将我的仙魂收起来了，我不知他是不是为了阻止我返回仙门，可无论如何，我照旧需要回归仙班，师妹，我要走了，这一世拜得荀昔为师有你们这些师弟师妹，我很开心，不虚此行，谢谢你小凡，明知南星叛逆你，却因为我，没有难为她，你是善良的，就像灵山的冰雪！”
黎水凡一时模糊，大师兄原来是个神仙，怪不得一直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她定住心神，“师兄，以后见不到了吗？”
令稚笑道，“自然能见到！”
“那你说的那么感伤干什么？骗我眼泪么？”
“......”
黎水凡瞥见一旁神木之后的身影，感受自己又被令稚和姜昀秀了一脸，无奈道，“你回归仙门，那姜昀怎么办？”
神木之后的身影动了动，令稚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我有我的使命，他在人间也有他的使命。”
“哦！”黎水凡问，“姒淮和黎晞早就知道此事？”
令稚为难，不作回覆。
黎水凡嗤笑，“你一个乐神事事也要听他们的，所以，他们比你仙职还大？”
令稚一愣，没想到黎水凡能直接这样发问，转而笑道，“你心知肚明，问我作甚？小凡，也许别人对你的在意掩护和隐瞒会让你烦扰，可各人终归是美意！”
美意？黎晞也是这样的，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黎水凡，“我谢谢你们的美意你！”
令稚，“南星的事情，我替她像你致歉，对不起，小凡！”
黎水凡摇头，“不需要对不起，她不是始作俑者，虽然她私下帮着韩越聚齐了灵山十巫，可背后也是姒淮和姬琤在掌控。”
令稚，“姒淮和姬琤也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黎水凡呢喃着，“你们都有苦衷！”
突然天色暗沉，七星连珠，令稚不舍道，“我仙魂未入窍，东王公派人来接我了，这一去，只怕，算了，保重！”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黎水凡说的照旧对神木之后那人说的，令稚周身轻飘，不用多时便消失在视野之内。
神木之后的身影走出，黎水凡打了个招呼，“姜昀，别来无恙啊！”
姜昀一脸死气沉沉，“别来无恙！”
黎水凡，“你就舍得让他走了？”
“几百年前，他替我肩负罪责被贬人间，如今我不能再毁了他！”
“神人相隔，你想开些吧！”
姜昀颔首，“等我在人间过完这一世，便回仙班陪他！”
黎水凡，“......”
真是闲的她去慰藉别人，人家还差几十年就修成正果了，她操什么心？
姜昀，“我求了西王母和东王公，历经了五世天劫，才换来他的仙魂，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
天劫？黎水凡虽然不知道天劫是什么，但想想应该也很痛苦。
“也算苦尽甘来，恭喜你们！”
姜昀淡淡一笑，“谢谢，南星衷心于他，可究竟叛逆过你和荀昔，你若不愿留她，便交给我吧！”
黎水凡，“随她吧！是走是留由她自己，我没什么看不开的！”
姜昀，“那日他一心赴死，是你将他埋了，这份情谊是我欠你的。”
谈什么欠不欠的，黎水凡要是知道他师兄另有救，怎么可能埋他？“事后你和南星找了一具尸体，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师兄替换了？”
姜昀，“对，其时黎晞一直逼他传位林晚声，他不愿，所以我一直以为是黎晞杀了他，若不是南星给我二人种下鶼蛊，只怕他又要经历一次转世之苦！”
黎水凡，“不是我年老杀的他！”
“我与黎晞交手多年，又与他同父异母，他明知我误认为是他杀的令稚，却不做解释，由着我借姬琤姜垚联手围剿他时乘隙偷袭！我本是想借机出出气，没想真的杀他，谁知，他竟然心脉全断！”
黎水凡这一刻突然想明白为何黎晞要自断心脉了，他借着这些人联合蹂躏糟踏他的时机，自行了断之后是为了换个身份泛起。
“你在此作甚？”
黎水凡寻声转头，黎晞站在身后，她竟不知他何时来的！
姜昀颔首示意，飘然离去，黎水凡问黎晞，“你又来做什么？”
黎晞，“善后。”
适才令稚飞升时，榣山震了几下，许是震了山脉，黎水凡不苟言笑，转身欲走。
黎晞喝道，“站住！”
她定在原处没敢动，转念一想，黎晞都不是她哥哥了，还怕个什么！
“灵王有何付托？”她转身。
“惯的你这毛病！”黎晞继续呵叱，“说走就走！”
“怎么？你一个咸族主君，管到我周王朝大臣头上来了！”
黎晞一把拽过黎水凡，在她额头重重弹了一下，“不教训你，你就记不得我是你年老，是不是？”
黎水凡捂着额头，气道，“我从来都记得，是你不记得！”
黎晞被堵的无话可说，楞楞看了她半晌，最后缓和开口道，“我现在，记起来了！”
黎水凡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二十年兄妹，黎晞竟然想就这样不要了，她心里着实委屈。
其实，多年前黎水凡无意得知黎晞是戎王之子后，惊讶之余照旧把这个秘密咬死不让旁人知晓，曾有那么一段时间，黎晞以为黎水凡除了兄妹之情外，对他存有些其他情感，可他不敢细究，每日只开开心心的与她练功习字。
等他回味过来时，黎水凡已经不愿再小心翼翼的维护那令人难以察觉的细微情感了，她再次回到妹妹的位置上，这之间的差距只有他二人知晓，相互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及，黎晞知道，黎水凡没有获得回应，便不敢再继续试探实验，浅尝辄止后，掐断了那份情感。
前任灵王比前任戎王更会拿捏他的心思，以黎水凡的安危和自由说服了黎晞，他借戎族和姬琤的联手暗害假死，想更换身份站在黎水凡身边，可醒来后却发现姒淮捷足先登，而黎水凡也与姒淮有了情感。
黎晞不愿强人所难，只要黎水凡幸福，他什么都能隐藏起来。
“年老，我曾用了快要三年的时间，走出对你迷茫的情感，我以为那是年少懵懂对爱无知，如今我长大了，看的明明白白，我和二哥跟你牵扯不清，就算你身上没流着黎氏的血，可你是黎氏的人，是我和二哥最亲近的兄长啊！”
不管结果是什么，黎晞和黎水凡黎砚确实牵扯不清，二十几年的时光，任谁都割舍不掉。
黎晞把黎水凡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是哥哥错了，哥哥狭隘了，你能看透的情谊我也能看透，你能抛却的杂念，我也会抛却，我照旧你和千屹的年老！”
黎水凡噙着眼泪问道，“真的？”
黎晞颔首，“真的！”
黎水凡破涕为笑，“吓死我了，你这么强大的靠山可不能就这样没了！”
黎晞，“......”
黎水凡抹洁净眼泪，黎晞心知又被她耍了。
“没什么事情，你抓紧回去吧！这里山脉受损，我查探过要找人修复！”
黎水凡受惊，“你不是比我师兄仙职大吗？你自己不能修复一座山？”
黎晞一脸嫌弃道，“我在凡间，哪来的法力？”
“哦！那你看吧，我走了！”
黎水凡大摇大摆的走了，黎晞突然觉得，她适才的眼泪可能都是假的，就是为了听黎晞致歉的！
这丫头，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黎水凡下了榣山，偏巧不巧遇上在山脚发愣的南星。
她上前，“咳！”
南星回过神，“小姐！”
“我师兄走了。”
南星垂首，“我知道。”
“姜昀说，如果你不愿留在我身边，可以去找他！”
南星摇头，跪在黎水凡面前，“小姐，我愿意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