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程德谋一军救武昌 马二常两路逼柴桑

　　江东猛虎甘兴霸身陷乱阵，文聘心中既叹险中求胜、又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又心中莫名生出悲凉，叹息这乱世何日能由心中理想一般，早点酿成治世，天下太平，不再有龙杰人才非得鹬蚌相争，魂洒天地人间。他故意拉开战马，将困绕圈露出了一缺，让甘瑰抢回他的父亲，率众冲出了汉阵。随后，文仲业定了定精神，挥领三军尾随扑来，汉军人人奋勇争先，尽数登船渡过长江，夺占赤壁，军临夏口、武昌。

　　赤壁江风浩荡，吹得大船上“文”字大旗呼啦作响，文聘静静站立在船头，左手拄着三尖两刃刀，右手持着拔出来的寒冰剑，鬓角在头上那顶飞凤敖龙盔的两侧随风飘摆，他似乎也看到了赤壁周郎的豪爽，他不知道，前时江上的甘宁，也曾何等期待一场大胜，踏着巨浪，顺着现在脚下的路线，能凯旋归向武昌的偏向，只可惜，兴霸却永远留在了梦境中。

　　追击许久，汉军抬头望去，远处一座巍峨的瞭望高楼，恰似突然破江腾出。屹立山上、俯探长江，文聘知道，原来这就是孙权修建的瞭望台，以作守卫夏口、镇戍武昌的屏障。不等文仲业船队近前，早已归入夏口的张泉登上这座军事要隘黄鹤楼，吴军强弩齐发，毫无死角，径直逼退汉军，文聘见丝毫占不得自制，大叹这座夏口瞭望楼的厉害，转头默默看了一眼黄鹤楼的巍峨神姿，看到张泉、甘瑰渐行渐小的身影，率兵退却驻扎，不急一时猛追穷寇，安置兵锋抵抑夏口。

　　张泉见汉军难敌黄鹤神武，璇兵退却，刚刚敢暂时松了一口气来。他顾不得烽烟满脸、衣衫破损，便马上书信飞骑报送人在巴丘的陆逊，和吴都建业的孙登。败报飞入豫章郡南，甘宁阵亡、夏口临危，刺痛每一根神经的醒目字眼，让刚刚经历丢失交州、辗转难眠的陆逊，哆嗦着双手不能接受残酷的现实，脑中似乎有猛烈的攻击让世界变的一团模糊；胸口似乎有万吨的巨石让呼吸没法顺畅继续。陆伯言一口鲜血涌出口去，径直喷湿了手中的军情书信。旋而仰天栽倒的他，就像那信上的鲜红一般，顺着“甘宁阵亡”几个字的偏向，垂直划出了一道阴透纸张的血印，滴落在地。众人救起陆逊，送他退入柴桑。缓过神来的江东丞相，立即叫来周泰、陈表，让他们提领一军急赴陆口，渡江增援武昌偏向。

　　建业宫殿里的孙登，看过张泉来信，咳嗽愈烈不止，心中阵阵恶寒。一心不喜武力征伐的东吴新君，现在却有些不知道该自此恪守江东、照旧和父亲一样亲去军中重振士气，提军与汉决战。淮南、交州相继失去；夏口、武昌危在旦夕。父皇经营的大吴基业，说什么也不能毁在自己的手中，他想着，即便想要建设仁风的国体、不收黎民的苛税，如今也已经因土地失去、人口锐减，而变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大胜、大胜，只有这样，江东才不会乱、黎民才气获得安和的生长空间。孙登尽力地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便决定兵出武昌。

　　这时，诸葛恪手捧一封书信、迈着碎步踱进宫中，抱拳跪地、抬头报奏：

　　“陛下，年近八旬的老将军程普亲笔书信送来，他已整合戎马，屯聚九江，准备不辞年迈艰辛，带兵马上增援张泉，守卫武昌！”

　　孙登急遽看信，只觉酷寒的身体中，炙热的血又开始循环了起来。他叹息着程普的老当益壮，立即让诸葛恪亲去九江慰劳程普、并传皇命，加封于他，令其出军。

　　这时，殿外一阵脚步传来，内官进奏，程普之子程咨、凌统之子凌烈双双求见，欲求增兵武昌，对垒汉军。诸葛恪转头看去，孙登脸露欢欣，马上便让二人进殿。眼望江东二代人杰的雄姿，孙登很是兴奋，便将程普手书给二人看，立即传令文武上殿，决议速出戎马与诸葛恪一同奔向九江，封程咨、凌烈为正副先锋、武卫将军孙綝为督统，点起两万雄师，当日马上出发。

　　九江城中的老将军程德谋一头鹤发，兀自不言。他连连叹息，数年之内江东领土南北失陷，危机四起，他再一次将宝甲穿覆在身，拿过了那柄追随自己驰骋战场数十余载的七星折花刀，慢慢擦拭了起来。外面，军校速报，陛下孙登已派援兵来到，程普急遽放下长刀，迈步迎出，看见儿子程咨和大员诸葛恪等人一同近前，不由得信心倍增，汇合各人立刻准备起航入江。船队刚刚驶过江心不久，劈面偏向便泛起了一支旌旗招展的水军。程普以为是文聘跨江击来，心生受惊，立刻传令三军进入战时状态，刀枪林立。等他几步来到船头甲板注目远望，自己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转惊为笑。他的眼中，看到最先在水面飞驰向自己而来的大船是那么的熟悉、江东制式的宝船上，巨大的桅杆撑起来一张硕高的旗面，上面四个大字——“九江周泰”映日耀眼。正是陆逊派来的周泰、陈楷模军来到，江中两军偶遇。程普在孙坚时期即是能征善战的上将，资历老、得人心，又兼旧时贵为周瑜助力、继续江东三军副都督职，文武没有不敬重他的。周、陈两人也以为是汉军船队，一见竟是程老将军，也是心花怒放，马上挥军近前，登上程普大船前来参拜，至此皆服程普统辖，合为一军，追风逐电，配合飞赴夏口、武昌偏向而去。

　　此时荆州南郡城里，数众的队伍都已从各路凯旋归来。闻听文聘大放异彩，计破吴军，且阵斩了江东时任第一猛将甘兴霸，众人不由得纷纷感伤文将军虽久不临阵，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争相进言甘宁之死必将让江东文武胆怯，各个都要请求带兵相助文聘，一举拿下武昌，让汉军重新牢牢占据长江的上游要地，时刻都能顺江而下直取吴都建业城，一时间人声鼎沸，噪杂一团。徐庶曾随关羽恒久镇守江夏，最清楚其中要害、难以猛攻血取，他的心中不会让一个无辜的将士白白地丢掉性命，现在的他笑着想到了当初离开洛阳前，天下奇才庞士元和自己早已约定下的战略，如若荆州战事顺利，马上便要按约施行这个崭新的既定计划，用最大的掌握，临对柴桑、武昌这两块最硬最难啃的骨头，徐庶微微地笑，抚慰众将稍安勿躁，他的耳畔又浮响起了凤雏的声音：

　　“元直，如果这次去荆州，能够按你所愿，将陆逊逼退、将交州收回。那我们就要从长计议，不急一时猛攻江夏、柴桑，而需从容休整，把伯约遣回洛阳城来，以防曹魏有所异动，则可有子龙、文长、伯约配合应付战局，我意那时亲自领一支雄师出洛阳，和你两路取吴，配合夹击陆逊，如何？”

　　“士元此计很是稳妥，元直记下了，兄台等我捷报。”

　　徐庶将计说给焦点几位文武听后，便唤姜维领着句扶、柳隐、赵统、袁綝等人速返洛阳，听候丞相庞统驱使，众人领下战略，不敢怠慢，离别众将，马上便北还汉都前去。

　　洛阳城里，庞统已经知道了荆州战局。他的心中很是兴奋，叹息着幸亏徐元直大智大勇，率领着荆州英才立下了大功，让自己的战略得以有了施展的时机，他便上疏刘永，表达用兵心愿，准备趁吴节节败退，抓住时机兵向东去。刘永见庞士元早已部署妥当，又听姜维军马上便至，就接纳了他的建议，并派出夏侯霸、张嶷、孟琰三员上将，前往郊外迎候姜维，以显汉廷隆恩。三人领旨退去，各自准备出城。

　　夏侯霸自入蜀汉以来，为人谦虚低调、做事兢兢业业，又兼汉帝厚爱，有了皇亲国戚的身份，一下子就让朝中文武对他又敬重、又喜爱起来。一时间，夏侯贵寓门庭若市，想要结交前来造访的人络绎不停。而夏侯霸深知自己的位置，也深知曹魏衰败的一个原因就是朝野拉帮结派、互为桎梏，因此礼遇待人，灼烁磊落、大大方方，却总是巧妙谢绝各路醉翁之意的造访，让汉帝听后心中暗赞，让文武百官越发钦佩仲权。然而夏侯霸的心中，却十分敬仰张嶷，这位能征善战、屡立功勋的张伯岐不禁领兵尽显上将风范，为官做人也是低调谦恭、为人正直、坚贞不阿。夏侯霸借着这次和他共领出城任务的时机，主动上前邀请张嶷进府痛饮美酒，想要与他结成挚友，这不禁令在场的众人心中羡慕，这个汉帝身边的红人竟主动相邀，但却不想张嶷面不露喜，抱拳说道：

　　“夏侯将军厚爱，张嶷在此谢过。只是这酒我就先不去喝了。我觉得，朋友的情感不是用一两句话、一两次酒席就能搭建起来的，做人要问心无愧、交友需看事交心，我张嶷今天和将军诚然相告，三年之后，如果将军还认为我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我们也都还安然挺立在乱世当中，那时我必请将军痛饮，和你结为生死之交，也没有什么不行以的！”

　　一番言语，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主动的攀交竟被就地婉拒，铿锵的言语让夏侯霸心中激荡不已，越发对张嶷另眼相看了起来。他立即抱拳，同意下来，看着张伯岐挺直了远去的背影，露出了既钦佩、又怅然的心情，与弟弟夏侯和相互对视了一眼，抬头望着洛阳殿外湛蓝的晴空，轻声叹道：

　　“唉！这才是真英雄啊！如果大魏多一些张嶷这样的人，北方的基业，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样的田地啊，张伯岐，你这个朋友，我夏侯霸算是交定了。”

　　姜维率军归来，正遇三人迎接，伯约立即下马和这三位好兄弟紧紧相拥，一边向洛阳城走去，一边跟他们诉说着荆州发生的战局。回到城中，见过陛下、丞相，姜伯约便急遽往家的偏向奔走，想要早点见到心中忖量的果儿。

　　当他回到了家，莫名疲倦的心似乎就被迎面那熟悉、温和的目光暖暖地包裹了起来，慢慢地被治愈着，被暖化着。

　　‘每一次看到你，都市扫去我心中的积尘，让我觉得心里那么踏实，让我觉得有牵绊是那么美好的事情。果儿...’

　　眼前的诸葛果早用温情脉脉的笑意，包裹住了自己归来的丈夫。她总能善解人意地发现伯约细微的心理变化，她总能柔情似水地化解爱人心中的种种负能量，就似乎，每当看到丈夫坚实的肩膀和坚贞的眼神，自己的心也会变得无比踏实一样，神仙眷侣，天作之合，总有无言的默契，长存相伴。

　　黄昏，姜维忽听门外有两个熟悉的声音，相互欢笑着，由远及近似乎进了自己的家中，伯约迎出外去，正是多时未见的诸葛瞻，和赵统正巧偶遇，一同走了进来。在和思远相拥事后，姜维得知诸葛瞻是急不行待便来造访凯旋的姐夫，顺便来看姐姐诸葛果。而赵统则带着另一个越发年轻、略显稚嫩的英武少年，是奉了家父赵云的话，来请姜维去赴晚宴：

　　“卫将军，家父见今天很是兴奋，和母亲准备了一桌家宴，让我和弟弟来请你和嫂子，去家里坐坐。正好还让我一并去请骑都尉，正幸亏门外遇见了，让我少跑路程了，哈哈。”

　　“哎呀..真是折煞我了，是我的错，今天太过疲倦本想明日一早就去造访子龙叔父，却反被邀请，真是伯约失礼。”

　　“姐夫就别推辞了，子龙叔也不是外人，我们一起去。”

　　看到姜维一直在看身边的弟弟，赵统一拍脑袋笑着说：

　　“嗨，你看我都忘了介绍了。这就是我的弟弟赵广。”

　　姜维看去，不由得连连赞叹英龙后嗣名不虚传。赵广虽然年轻，却是一脸英气逼人，精致的五官玉树临风，英雄男儿气概四溢，心中不禁很是喜欢，摸着他粉嫩的脸蛋，笑叹：

　　“真不愧英雄出少年啊！大汉后继有人，英才辈出呀。”

　　追随着赵统、赵广两兄弟，姜维带着诸葛瞻、诸葛果一同来到了赵云和云碌的家中，子龙当晚开怀痛饮，云碌笑着告诉姜维，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兴奋过了，这直让伯约欣慰地看着这个从他入汉以来就和昔日诸葛丞相一样把自己当做亲人看待的叔伯，他看到微微醉意的子龙叔虽然英气不减，却已经是满鬓苍白，不由得叹息时光易逝，心中五味杂陈。

　　席间，赵广和众人越来越熟，也放下了羞涩，和各人攀谈了起来，让他深深感应了姜维的魅力，认为他的见识、胸怀和博学一定是大汉未来的擎天栋梁，终于明白了父亲对眼前这小我私家厚爱的原因，体会到了年老赵统对自己介绍姜维时，那由心赞美的情感。姜维也在视察着赵广，觉得他也非同一般，一开始的默不作声、三分羞涩，现在已经被熟络之后的泛论所取代。有礼貌、有见识、有英气、有雄心。伯约在心中对赵广留下了深刻的初印象。席间说到天下的形势，赵广突然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我年纪最小，在列位哥哥和父亲的面前献丑了，我想说说我的看法。如今丞相想要亲自东征，和徐司马共抵陆逊，我看应该大事可成，武昌、柴桑至少必有一地将难再被东吴守住。等到那时，休养生息多时的曹魏一定会识趣行事，南来用兵，应该可以考虑从洛阳发出一支戎马，或北上幽州、或东临豫州。司马家族乱政，曹魏的忠臣一定会有所异动，我们要趁那时机，识趣行事，比可重挫司马昭，我觉得这也是丞相召回卫将军的用意所在。”随后赵广看向津津有味听自己说话的姜维等人，再次欠美意思地摸了摸后脑，任一丝粉红爬上了白皙的脸畔，借着月光的照应，可爱又俏皮地说：

　　“我才疏学浅，也不知道说的对差池，嘿嘿....”

　　“伯约啊，我儿和我、和他年老倒是差异，虽没有那么绝伦的枪法武艺，却更喜欢做个照料，排兵布阵抒发己见，而且早有报效汉室、实现天下太平理想的心愿，希望以后能多追随你左右，和统儿一并在你的资助下，为大汉立功呐。”

　　姜维为赵广的眼界和一番言语赞美不已，暗叹他小小年纪，却有着超然的将略，和对大事独到的看法，越发喜爱。

　　“子龙叔，你放心，赵统、赵广都如我亲弟弟一般，我也看出来了，他们俩气势派头差异，都是人才，让我受惊啊。”

　　一番欢宴，赵云、云碌带着儿子送别了姜维、诸葛果和诸葛瞻，伯约回抵家中，还在仔细品味着赵广的一番言语，越发觉得颇有原理，在心里重点培养的位置上，给小赵广留下了一席之地。三日事后，刘永朝堂降旨，令庞丞相马上用兵东去，又封庞德升任豫州刺史，出镇汝南，并让善于理政的杨仪和韬略军机的廖立一同助庞德前往，也是为留心淮南魏军的动向。事后，庞统亲自告诉姜维和赵云、魏延、张任等列位上将，让他们守好汉都，并时刻练习好三军，准备未来北向曹魏，姜维再次笑叹赵广眼界特殊，立即与众位叔伯接下了重任，留守洛阳，期待着荆州、扬州再次能传来捷报。

　　士元一切部署妥当，领了陛下旨意，回府给徐庶去了封书信，相约军机，其后唤来儿子庞宏、侄子诸葛瞻，让他们准备随军同去江夏。当夜，马谡登门丞相贵寓，庞统笑着将他迎进屋中，询问幼常黄昏来到，可是对行军有什么谏言。马谡颇感凤雏料事当先，于是也笑着，摸了摸后脑，对他说：

　　“一下子就被丞相猜到了。确实，我这次想要追随雄师东征，究竟..兄长马良也在徐司马军中，我也想一同尽力。”

　　庞统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个兄弟各怀高才，却恒久分在两地，如今有这么难得的时机，让他兄弟二人协力作战，岂不是好事，于是庞统反而谦虚地笑着同意了他的请求：

　　“幼常啊，这事怨我考虑不周，我应该成人之美，快回去休息吧，明日好好准备，后天随我雄师一同开拔！”

　　马谡心中谢谢庞统的极尽人情，又满怀信念，准备相助献计，在这次东征的军事行动中，让马氏兄弟闪耀战场，配合谱写出一曲兄弟联谊、两路夹击的华章，为大汉立下殊勋。

　　月光，普照在洛阳的丞相府外，欣慰的马谡仰天望月，只觉今夜的银盘黄澄澄的、又圆又大，不禁满怀欢欣，期待着与兄长的再次相会。月宫中的玉兔似乎正在劳作，化成了点点的黑影，舞动在世人的目光中。久久站立在外欣赏这份圆月静景的，另有，裹覆着一件大衣、只与两名仆人随从站在南郡城中抬头注目、久久未归若有所思的马良，马季常。这位重归“关家军”阵营的大汉才智栋梁，也想到了远在洛阳的弟弟马谡，想着这次的出征会不会是兄弟二人阔别多年后的再见，会不会是马氏兄弟为大汉立功的舞台。就这样，月亮徐徐地，变得越发圆润，在天边笑看着身处异地、又同处一片天地下的马氏二常，直到，它徐徐下山换班给了晨阳。

　　三日之后，庞士元亲提雄师，开启了他接班孔明诸葛亮作为大汉丞相后的第一次出征。面对的，将是东吴孙权呕心沥血亲督制作的夏口黄鹤高楼，面对的，将是东吴程普四朝老臣亲镇易守难攻的险阻考验。凤雏一信先出后，踏上征途。

　　汉、吴大战将起，曹魏烟波未平。这时的淮南城里，虽然暂时没有外忧的战事，征南将军毌丘俭却在时刻分心于北方朝野的内忧，暗自关注着司马昭的一举一动，像一只低调却心存蛰伏的猛兽，时刻在有意牵扯着司马氏的敏感神经。

　　这日，毌丘俭召集文武，商议军事。他见蜀汉徐元直在巴丘大破吴军，已然是兵临豫章；上将文聘竟也大挫锦帆，甘宁星陨。心中料定汉、吴两国必将继而发作更大的焦灼混战，自知羊祜、陆抗惺惺相惜，魏、吴领土一团和气的他，便已心生乘隙用兵的念头，壮大淮南的势力，也为牢固大魏的山河、也为更好地掣肘司马昭的独裁，一举两得。征求文武意见，各将众说纷纭，这时他看见一个眼神极为冰寒锐利、年纪虽未及而立，却一身英武的骁勇身姿从上将文钦的背后闪腾出来，轻狂的语气带着三分不屑，又超然坚贞地高声道：

　　“征南将军！各人对于乘隙征吴或是伐蜀，争论不休，何时能定下大策！我看，无论打哪儿，不都是打么，我领先锋，不管是直捣建业，照旧杀奔洛阳，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将军如派给我一支劲旅，我必杀他小我私家仰马翻，让刘永惊魂不定，让孙登弃城不及！何须考虑那么庞大，如此盘算得失。”

　　毌丘俭好奇之余，仔细看去，原来是文钦的宗子，便挥手止住还在议论的众人，打趣笑着问他：

　　“哦？文小将军豪言壮志，倒是提气。但征吴伐蜀，大计岂是儿戏。好，我且问你，若要你为统将，你需几多戎马？”

　　“若征江东，我只需一百船舰，一千劲卒，便可踏平濡须口、直逼建业城；若伐蜀汉，我只要八百精锐虎骑，我弟文虎相随出征，就敢驰骋豫州地，让汉军兵败汝南楼！”

　　豪言何等狂狷！嘹亮几句夹杂不屑，一语既出众人皆惊，在一片窃语中，毌丘俭也有些惊讶、有些好奇、有些不信，但更多的照旧有些镇定的看向身前紧抱虎拳的这个年轻人，计划趁此时机给他一个展示的时机，让他驰上乱世的舞台。

　　将门虎子张虎献言分析，难得羊祜将军与吴将陆抗能保魏、吴界限和气共好，这样的配景下，实在不宜去拼江东，况且蜀汉独大，虽然曹魏与吴关系破裂，但欲维持天下巨鼎的平衡，黑暗深记唇亡齿寒的原理总是没有错的。在毌丘俭默默的颔首中，张虎建议趁吴没有撤换陆抗，使淮南领土再生紧张、趁洛阳还未向豫州派出增兵，正全力准备与程普、陆逊相抗，不如立即猛攻谯郡、直插谯县，那里既是接壤寿春一带的要地、又是曹魏曹氏的家乡，照旧文钦将军的家乡，若能攻取，不禁能壮大淮南、削弱蜀汉威胁汝南，还可以扬名大魏、振兴曹家名望，掣肘司马，实在是一举多得。

　　毌丘俭心中很是兴奋，夸赞了小将军文淑勇猛敢于继续后，便大赞张虎有勇有略，分析到位，一语点醒三军，无愧名将张文远的儿子，于是他立刻按张虎谏言部署行事，马上封文淑为先锋、文虎为副先锋，调拨精骑三千让他兵突谯郡，并派张虎率“虎豹骑”亲自助战，文淑去后，毌丘俭谨慎十足，又派出文钦、乐綝统领一军在后支援，并派弟弟毌丘秀和帐下爱将葛雍率一支戎马绕击宋县，牵扯汉军，万事待毕，毌丘俭亲为三军总接应，坐镇寿春城中张望战局，期待佳音。

　　镇北将军文钦回抵家中，不禁担忧起儿子的请缨是过于勇武的匹夫行为，人马太少恐怕不是汉军的对手。文虎也是随声赞同，建议哥哥再去向大帅毌丘俭讨要一些戎马，保证这次的突击行动万无一失。这时，白甲在身、手绰银枪的少将军哈哈哈不住地大笑，连连拒绝父亲和弟弟的美意：

　　“父亲，阿虎，你们多虑了。我视汉军、吴军如同草芥，别说豫州无上将，即便关云长、张翼德再世，又有何可惧！久不经战，我的快马长枪、满身武艺早就疲怠多时了，战争，才是武人实现理想的手段；乱世，才是武人彰显雄霸的舞台！看着吧，这一仗我定让家乡重归我手，我定让谯郡文家的名声响彻豫州、响彻淮南、响彻天下九州！这一仗我可要杀个够，爽个够！父亲不要担忧，我不会轻敌，阿虎，随我准备。”

　　“是，兄长。”

　　文钦自知儿子的脾气，也多次觉得他总是自诩要完成所谓武人的夙愿，一听到杀伐血战就热血沸腾的状态，并不是值得赞扬的，但却也拿他没有措施，只好再次嘱咐文虎行事要小心谨慎，相助文淑，自己也去整顿军马，准备在身后为儿子全力保驾护航，别无多言：

　　“阿鸯，汉军藏龙卧虎不行轻敌，小心就是了。”

　　“知道了，放心吧。”

　　一句应答事后，文钦听到儿子阿鸯由心的又叹了一句：

　　“唉，不知到底有没有能让我热血沸腾的武将，只可惜，蜀汉的常山赵子龙年岁已高，恐难再泛起在战场，长坂坡上七进七出的英雄真龙，我可真想领教一下你的风范，看看我比你如何，不能和赵云交手，遗憾遗憾。”

　　随后他便留下余音，领着弟弟文虎整顿铁骑，扬长而去。

　　文淑，是这个白甲白袍、白枪白马、貌若赵云的少年之名。表字次骞的他，小名又叫做“阿鸯”，因此其时后世也都更习惯叫他这个更响亮的名字——文鸯。十余岁时的他，便已经可以擎巨鼎、舞沉枪，飞驰马上、勇冠三军。这次，文鸯以少临多，不禁没有怯意，反而更被刺激地血涌喷张，越日天色刚亮，他就和弟弟文虎挥军出了寿春城，向西进发。

　　晨阳散出的光箭愈来愈多，直到将整座大地都浸染上了一片金鳞，方始罢休。魏军紧紧追随着文家兄弟俩的法式，紧密有序地临近谯郡的地界。汉将孔方，受军镇豫州的邓芝将令，一刻不敢懈怠，严戍谯郡境内，不意文鸯领虎狼之师突如其来，他一边派人飞马向汝南求援，一边急差使者向临郡的常播、卫继报信，三路人马意欲夹击魏军，以多围少，准备扑灭这支熊心豹胆、前来进犯的曹魏骑兵。

　　文鸯作战，一马当先，汉军预防未足，只见一道白色的闪电似乎正从东边的烈阳当中直射过来，随即即是哀鸿各处，杂乱丛生。文虎、张虎划分跟在文鸯的身后，左右挥军前后冲突，汉军基础没有想到这来势汹汹的曹魏少将军竟比张辽的勇猛有过之而无不及。孔方亲自领一队精锐前来堵截，为时已晚，他情急智生，让过文鸯先锋，侧肋截出直取文虎，三军阵前，孔方、文虎刀枪交织，绞杀一处难解难分。正在这时，常播、卫继两军飞驰援来，汉军势大，瞬间士气高涨，魏骑陷入包夹。孔方一见援兵来到，心中马上有了底气，又见魏军看来不外三千余骑，并不足为虑，心中大喜，大战文虎二、三十合的他立即撇下对手，重回三军列中，准备不予硬拼，就用人多的优势碾压全灭魏兵。

　　正在这时，他瞪大了眼睛发现被他用兵离隔的魏军先锋文鸯此时竟然突出了困绕，不向外退、反向阵中焦点直取过来，眼见就要汇合文虎孤军。早已歇息观战许久的孔方心中震怒挥刀冲来，欲盖住文鸯，却见玉面先锋一匹雪龙独角兽猛如尽带雪崩之势，飞也直刺向已奔来。头顶的灵珠玉华盔灼眼闪亮、周身紧贴着寒蛟流星铠，尽展彪腹狼腰英姿飒爽。

　　足蹬一双筒滑锃亮、面近反光的冰冽凝龙靴，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腿尽显修长；

　　手举一杆寒刃披靡、冰气封心的龙魂沥泉枪，极尽雄俊装饰的白璎逆风激荡。

　　孔方惊呼魏国子弟竟还能有如此骁勇、近似神将的少年英龙，手中大刀全力接战，不外死命抵住文鸯两枪，便被一个走马盘旋，猛地一招当心刺穿了胸膛！文鸯掉臂朱红的液滴从大枪滑落，惊骇汉、魏两方的三军将士，拔出寒刃，旋而继续单枪匹马，返身直扑蜀汉新来的援军而去。

　　张虎目瞪口呆，眼见文鸯竟有如此的英武，深深折服。相信了这个青年的夸下海口，看来并非虚妄的狂言，马上挥领着父亲留下来的一队曹魏精锐“虎豹骑”，奋力相助在后随着文鸯喊杀着，冲驰扑向前方。

　　常播一分双鞭，怒火中烧就要为惨死的孔方复仇，不意文鸯玉人白驹早已近前，痞笑邪魅充斥不屑，双眼鹰临鸨视、两目精光灼人。沥泉枪“啪、啪”一拨，便让汉将两臂发麻痉挛，双鞭下扬。趁此空档文鸯马似龙跃，热潮离地，高高扬起一道美妙的弧线，魏将军大喝一声，震心彻肺，枪刃抖开径直便刺透了常播的咽喉，瞬时挑尸马下。卫继冲近文鸯后身，不意被惊的一时呆若木鸡，手中枪迟，文次骞都没正眼去看卫继，银龙落地之际，顺势用右手拔出左腰间的一柄镇关金铁鞭，转身就是一鞭。万片白瑕之中金光一闪，“啪！”的一声脆响，便把汉将砸坠战场，脑浆迸裂，三军惊骇没有一人再敢上前。文鸯左手持枪，右手握鞭，两臂微展，挺立胸膛。眼见马踏之地，皆是汉军退却留出的空挡，他微微一笑，带着十余骑魏军横冲直撞，转眼间便杀伤百余人，冲驰汉阵六七次，追骑群龙无首，基础不敢迫近，文鸯大破谯郡。

　　这一切，尽被援来的汉将邓芝看在眼中，基础没敢接战。邓伯苗只觉心中超然凛寒，不自觉“嘶～～”地一声满吸了一口凉气，脑中无意识地便浮现出了那个龙跃九州无对手的常胜将军——他昔日搭档、常山赵云赵子龙年轻时的映像。不由他再多浮想，文鸯、文虎、张虎三杆银枪已经破定了谯郡，汉军节节退却，幸得邓芝聚拢屯军，徐徐而退，刚刚让势单力孤的魏骑没敢再向深入。回到汝南，镇静三军，邓芝这才迎来了庞德的增援，庞令明听说此事心头又恼又惊，大叹当今后生竟还能有如赵云、马超一般不世出的猛将，想要提军会一会他夺回谯郡，却闻毌丘秀、葛雍、文钦、乐綝四路军马络绎不绝，已无战机，汉军只好恪守要隘，暂不再出。

　　毌丘俭听得此事，心花怒放哈哈大笑不止，立即封文鸯为前部先锋上将，召回留用身边，同时令文钦、乐綝就留在谯郡镇守，与己互成犄角以备攻防再战，汉魏边疆再归平静。

　　谯郡之失的短时动荡，已被庞德、邓芝转败为功，并未传到荆州的庞统、徐庶两军之中。兵出洛阳的凤雏庞士元，现在已领万众雄狮穿过荆北，汇合了军镇乌林、赤壁的文聘。汉军驻扎江岸，庞统亲临视察，只见浩荡的江面烟波滔滔；登船驶入波涛，凤雏探望夏口，入眼高雄的黄鹤气势恢宏。吴军凭借这座易守难攻的瞭望军事楼，强弓硬弩搭满楼阁、旌旗丛立临江展舞。庞统船刚近身夏口，便被楼上吴军射回。

　　黄鹤阻凤，幽愁一舟文武，士元退冥良策欲解易守难攻；

　　江虎挡狮，意传三军兵卒，德谋登楼瞩目拉弓向汉舳舻。

　　回到岸上，庞统坐在帐中，难免来回扇动着凤羽扇，眼盯前方地上，脑中闪速飞旋，思考着该如何破解眼前黄鹤楼的阻隔，如何调出夏口程普的吴军进行野外的交锋。忽而间，羽扇停住，庞统双眼闪亮，想出了一条分兵之计，喃喃着说：

　　“兵法既有能围魏救赵之策，我何不能围魏破赵呢？”

　　这时候，帐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探了进来，庞统看已往，马谡正走近身前，敬重抱拳，前来献计：

　　“丞相，我有一计，可破程普。”“哦？说来听听。”

　　“分兵。来个醉翁之意不在酒。”“幼常，继续说说。”

　　马谡清了清嗓，不慌不忙抬起两只手来，比划着说：

　　“如今正面程普老将复出，屯兵封住夏口。兼有黄鹤望楼和江东引以为傲的水军，恐难以硬拼得手。不如装作无计可施，稳住吴军，派出一军悄然分兵，向乌林之东直取陆口。那里是陆水湖出长江口，当年赤壁一战吴军屯兵之所。如果能拿下陆口，继而使军斜刺里插向东吴的要地柴桑，便可切断陆逊与程普间最近的水路来往。同时再与徐大司马联系，彼出豫章、我进柴桑，两路汇合，定逼得陆逊进退无路。柴桑是江东历任多数督坐镇的军事要地、也是出九江、向鄱阳、建业等地的要镇，若能就此攻陷，必将震动吴的基业。程普定然会分心来救，那时，丞相马上乘势破了黄鹤、攻入夏口，天时若顺，甚至还可携胜势一举进逼武昌，岂不大事定成！”

　　“哈哈幼常，不愧才思敏捷，深得孔明垂爱，正和我心！”

　　两人抚掌大笑时，文聘领着廖化进了庞统的军帐。士元一见，立即明白了定是徐庶所派。不出所想，廖化娓娓道来，是智囊马良向徐庶献计，建议兵分两路夹击柴桑、牵制武昌。马季常有信呈到，凤雏拆开细看，竟与马谡的谏言险些相同，提议黑暗分军去攻陆口，走水路；自己已得徐庶军令，立即统军要北出豫章，走陆路，相约两军夹击围攻陆逊。庞统、马谡等人又惊又叹，文聘听了前因结果，也不由得连连赞叹马氏二常皆英龙人才、名不虚传，竟也兄弟齐心、思维暗合。庞丞相当机立断，决定就成人之美，派出马谡单独统军去完成自己早也心定的分兵之策，并让廖化休整一刻，马上返回，去见告徐庶、马良放心北上，相约水陆两军在柴桑城下相见。

　　马幼常雄心勃勃，提军趁夜而出，不日便三军用命克定陆口，文聘早已备好水军，马谡独领船队顺江而下，一路披荆斩棘，逼向重镇柴桑。而巴丘偏向，此时徐庶已令马良统帅此路雄师，在身后关平、关兴、张苞、关索四将的护翼下，忽而起兵径直北上。克宜春、平上蔡，和自己双管齐下，相汇在南昌城前，虎威三界、龙啸九天，攻破南昌、尽定豫章。接回廖化，得知马谡兵出，马良的心中也惊喜万分，于是并不懈怠，立即领兵北向柴桑，汉军声势滔天，陆逊惊唤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