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仙庙

　　老仙庙在渭城十里外的一座小镇上，每逢月历初二，渭城四周的乡民都市汇聚在一起赶庙会，徐徐的这里也成为了一处散集。

　　章南站在老仙庙外，望着眼前这座古庙，脑海里回荡着关于它的来历传说。

　　听说在一百二十年前，渭城还没有被囊括进燕国的领土时，此地常年无人治理，以至毗邻的渭水河神无人祭祀，成了荒庙。一头成了精的蛟龙便乘隙进入水府，占河为王，时常兴风作浪，致使渭水泛滥成灾，整片渭水平原的黎民粮草连年颗粒无收，叫苦不迭。

　　不知何时，一位头发苍白的老道人从入海口驾一叶扁舟逆流而上来到渭水，见蛟龙作怪，便提出三尺长剑，一剑斩了蛟龙的龙首，平了渭水长达数十年的泛滥之灾。

　　为了纪念这位无名道人，渭城的黎民便在临渭镇上修建了一座老仙庙。

　　“这个传说并非全部真实。当年渭水之所以泛滥，是因为燕国与前蜀常年交战，前蜀守将擅长防守，仰仗渭水，龟缩不出。燕国将领久攻不破，最后撅了渭水上游河堤，引渭水突破渭城，至今后渭水河堤便常年不稳，直至燕国占领渭城，重新修建河堤后，才解决了渭水泛滥的问题。”章北追念着自己从李茵茵父亲留下的《渭城官厅志》中看到的纪录，不禁摇了摇头。

　　虽然，《渭城官厅志》也纪录了在当年决堤的时候，夜空中曾响起一道晴天霹雳，然后渭水南岸数十里的河堤刹那间全部溃散的奇异之事。

　　“这个世界并没有火药，这一点我通过重复研读种种书籍确定过了。所以其时的燕军上将到底是用了什么要领，能够在后蜀守将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毁掉南岸堤坝。”章南心中泛起了疑惑。

　　不外他并没有深究于此，究竟这都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听说和现实早已混淆在一起，难以分辨真假。

　　章南将目光从老仙庙前收了回来，然后提着自己刚刚从远处小吃摊上买的一打云片糕，向着李茵茵的豆腐摊位走去。

　　“诺，给你的。”章南将其中一包云片糕打开，将其递到女孩的面前，自己则转身将已经卖空的木笼抽屉合拢，挑着木笼将其放在牛车上。

　　用来拉车的黄牛是向隔邻的冯铁匠借的，常年前往矿区拉铁矿石，脚力很强健，而且清洗的很洁净，没有乡间老黄牛身上常有的腥臭气。

　　“良人，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云片糕？”李茵茵收到这份礼物显得格外开心，纤纤细指捏了一块糕点放入自己口中后，便又将油纸小心翼翼地包起来，舍不得多吃。

　　“我在家里看到陈记的木盒，它被仔细地清洗过。所以适才碰到他们家的伙计挑了一担子的糕点来售卖，就给你买了一打。”章南一边用青草喂着大黄牛，一边回覆道。

　　“这很贵啊！”李茵茵低声说道，双眼不由地有些湿润。

　　陈记的云片糕听说曾经被选作皇室贡品，所以价钱极为昂贵，一斤约一百二十文。这一打共四包，约有两斤，至少两百四十文。她铺子里卖一天豆腐才不到白银一钱，换成铜币也不外一百文。

　　她上次买这么多云片糕，照旧她父亲在世时，那时父亲每月有十石俸禄，又没有其他特别开销，家境殷实。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只有每年大年，才会取出一些银两，去陈记买上半斤糕点。

　　“我知道你喜欢，既然我清醒过来，自然不能让你继续受委屈。”章南面颊带笑地说道，这让李茵茵对他的举动更为感动。

　　可是女孩却不知道，章南在说这番话时，内心是无比肉疼。

　　他买云片糕的钱是用桃木剑上的玉质剑穗换回来的。这是他身上唯一值钱的工具，换了七两银子，折合成燕国铜币大燕通宝，约七千文。

　　原主的桃木剑不知道是什么木材制作而成的，与寻常钢剑等重，而且无比坚硬，可以反抗得住刀劈斧砍。面对这样一柄奇特的木剑，自身从小的武侠情结作祟，章南对其无比喜欢。

　　通透玲珑的玉质剑穗和这柄鲜红色的木剑搭配起来极为般配，若不是为了改善两人的生活，让李茵茵开心一下，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出售。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总不能以后都让茵茵养我不成？”章南在内心叹息。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一个是金钱为粪土、极具浪漫主义情怀的人，否则也不会在金钱和太空旅行之间选择了后者。

　　可是现实给了他沉痛一击，让他明白浪漫并不能当饭吃，他始终要养家生活的。一念及此他就对原主辞官前将万贯家财散尽的败家举动深恶痛绝，心想：你离开前哪怕带上十两黄金也成啊，就带来一柄桃木剑！

　　章南站在梧桐树下，苦思赚钱的战略时，李茵茵看到他眉头紧皱，便用油纸包了一块豆腐，递给他：“良人，你不是想要进老仙庙里看看嘛，这里的豆腐快卖完了，你先进去转转，我在外面等你。你顺便将这块豆腐交给庙祝爷爷，谢谢他帮我们留了庙门口的位置！”

　　章南将豆腐接了过来，随手将自己的桃木剑留给李茵茵，而自己则提着豆腐迈入老仙庙中。

　　老仙庙占地并不是很广，前殿和后殿加起来也不外七间屋子，其中还包罗庙祝的起居室。章南进入庙门时，老庙祝正支着一张小桌子，放在后殿门口，一边摇着橙黄色的酒葫芦，一边晃动自己身旁的白色旗帜。旗子上写着“算命、解梦、解签”六个大字。

　　章南来到桌子前，向老庙祝拱了拱手，说：“这是茵茵带给您的！”

　　老庙祝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旧道袍，听到这话后，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章南，惊奇地说道：“你居然醒过来了，这不应该啊！凭据当初的卦象，你本应该阳寿已尽才对，怎么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难道我当初的卦象错了？”

　　章南听到这话后，心中不由一惊，心道这个老庙祝真的有明辨阴阳的才气不成？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原先的章南早已死去，现在的他不外是李代桃僵。

　　“不行，我得再算一卦。”怀疑地盯着章南片刻后，老庙祝从小桌子下取出三枚大燕通宝。

　　老庙祝将铜钱放在手心，摇晃几下后，将三枚铜钱铺在桌子上，以铜钱三枚有字或一枚有字为正，以三枚有花或一枚有花为反，纪录下阴阳。

　　老庙祝将三枚铜钱连续投掷六次，并凭据顺序将六次结果依次纪录下来。

　　章南在期待老庙祝的解卦，却出乎意料地看到后者从小桌子下面掏出一本书脊上写着《六十四卦解卦全书》几个字样的泛黄书籍，将其掀开在里面寻找对应的卦象。

　　见此，章南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抽，心想靠谱不靠谱？该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离卦’居上，‘坎卦’居下，这是未济卦，意为未结束，一切可期，也代表着迷雾……”老庙祝翻找半天，终于找到眼前卦象的解释，自语道。

　　“庙祝爷爷，这卦象到底是什么意思？”章南压制住内心的好奇，随着李茵茵的辈分，称谓老庙祝道。

　　“解不了，解不了，这样的卦象哪里是我这样的糟老头子能够看破的。”老庙祝将三枚铜钱收入自己的袖子中，连忙摇头。

　　将卦象书也收回桌子下后，他掂了下章南放在桌上的豆腐，笑了笑，露出一排七零八落的牙齿，“照旧小茵茵有良心，知道我这个糟老头牙齿欠好，每次过来都市给我带这么大一块嫩豆腐。”

　　他将豆腐塞入自己宽阔的道袍袖子里，随即看了章南一眼说：“我记得你，七年前就曾来过我这庙里一次，站在后院的壁画前整整盯了两个时辰，这一次过来又想做什么？难道又想看着壁画，它还在后院里，没有任何变化，你自去看就是。”

　　章南闻言，心想什么壁画，为什么我的影象里丝毫找不到与之相关的信息。

　　但他佯装无事，冲着老羽士拱了拱手，随后向老仙庙的后殿走去。

　　后殿里供奉的即是传说中的老仙的雕塑，样子很普通，与章南认知中的老羽士形象相差无几。但他感应好奇的是，老仙庙香火旺盛，庙里又有庙祝治理，这尊雕像竟然没有裹覆金身或者遮盖其他的色彩，无论是衣衫照旧四肢，仍旧是泥塑原本的灰色，看起来格外朴实。

　　章南盯着泥塑瞧了片刻，然后避开来往的香客，从后殿的侧门进入老仙庙的后院。路到此处已经是死胡同，耸立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堵两米高的砖墙，而墙上恰巧有一副五彩壁画。

　　壁画的内容与老仙庙的传说有关，是一位头戴九梁巾，身披青色道袍，腰间悬挂紫金葫芦，手持三尺黑剑的老羽士与恶龙斗法的场景。

　　与后殿的灰色泥塑相比，这副彩色壁画显得格外生动生动。

　　不外让章南惊奇的是，壁画上的龙并没有点上眼睛。

　　难道是畏惧点上龙眼后，这条龙飞走不成？章南心中暗自可笑。他来到壁画前面，盯着壁画片刻后，伸脱手指在蛟龙的双眸位置轻轻抚摸了一下。

　　就在章南刚刚伸脱手的刹那，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吸力，将他牢牢地吸附在壁画上。

　　在这一瞬间，章南似乎看到这条没有眼睛蛟龙睁开了双眸，释放出狰狞而恐怖的猩红光线，与此同时，壁画上蛟龙的身体也开始发抖起来，似要从壁画中挣脱出去，飞龙升天，而他的耳畔更是传来阵阵响彻天际的龙吟。

　　章南心中大惊，试图将自己的手伸回来，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挪动手指半分。

　　当他心沉谷底时，壁画中老羽士手上的玄色三尺剑突然精光一闪，随即这条蛟龙变得极为平静。

　　等龙吟徐徐消失，章南发现自己终于可以与墙壁疏散开来。他立刻向退却了几步，保持十分警惕看着眼前的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