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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陵雪

第四十三章 阿娘的故事

秣陵雪 花小容 3315 2020-09-01 07:00:00

  流云布庄旁有一株高峻的梧桐树,几只蝉正栖在树间不知疲倦地叫着。

  楚亦渊本以为沈江蓠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慕然,定会好好叙一番旧的,孰料才等了不多时,便瞧见沈江蓠抱着几匹布料意兴阑珊地上了车。

  “他不是慕然。”沈江蓠坐上车后,将手里拿着的几匹布料放下,一脸笃定,见楚亦渊不做声,又增补了一句:“就算他的名字也叫慕然,也在七年前去过云谷,我也照旧能确定他不是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哥哥慕然。”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慕然长什么样子了吗?”楚亦渊挑了挑眉道。

  “感受是不会骗人的。一小我私家随着年龄的增长,样貌可能会变,身形可能会变,就连性格也可能会变,可不管怎么变,也总会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工具不会变。我虽不记得慕然的样子了,可我照旧能确定流云布坊的那位不是他。

  我当初就该想到的。你说的那个慕然,既是自小生于商贾之家,那定是极看重利益的,又怎么可能做那种赔本的买卖,自掏腰包帮我打银器呢?”

  沈江蓠低头丧气地说完这段话之后,转而想到自己辜负了楚亦渊的美意,又转向他,很是老实地行了一礼:“多谢楚兄今日相助,这份人情小弟我先记下了,日后楚兄若是有需要资助的,只管同小弟说即是。”

  “好,那你可要记牢了。”慕然听完沈江蓠这番话心情似乎很是不错,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窗外,继而问沈江蓠:“现在时间还早,你是想直接回宫,照旧想再走走?”

  “再走走吧,好不容易出趟宫,我想去看看我三哥他们。”沈江蓠自是不愿错过这难得的出宫的时机。

  “好。”楚亦渊粲然一笑,转头朝车夫付托:“去明月楼。”

  马车开始掉头往明月楼的偏向驶去。沈江蓠虽因着没能找到真正的慕然心中有些不快,但也知道此番连出宫的时机都是身边这位大佬给的,便也很是识趣地找出一把蒲扇,狗腿地在一旁给楚亦渊扇起风来。

  楚亦渊看了一眼身边小心翼翼的沈江蓠,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倒也不必如此。”

  “必须如此啊,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酬金你了,便寻思着能先还一点就是一点。”沈江蓠手上行动不停,只依旧狗腿地说道。

  楚亦渊听完她的话,脸上笑意不减:“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不知道如何酬金我,唯有以身相许呢。”

  “那也要我有这个资本呀!”沈江蓠将狗腿子的特质发挥得淋漓至尽:“您是谁呀,长乐国高屋建瓴的三王子,以后就算做不成王君,那也是要当王爷的人,我一个从南坞陪嫁过来的小宫女,怎敢觊觎您呢?”

  楚亦渊正在把玩一把折扇的手顿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声音中带了些许叹息:“你若真想酬金我,便给我吹首曲子吧。”

  沈江蓠便放下蒲扇,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陶埙,又歪着头想了想,这才轻轻将陶埙送至唇边。

  婉转清越的埙音响起,意境不似先前的弘大悠远,反而带着些温柔缱绻,如一个待字闺中的怀春少女,对着心上人婉转低诉,又如一个温婉多情的美娇娥,正抱着琵琶浅吟低唱。

  楚亦渊先前一直觉得单凭她吹埙的意境,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个南方人,可如今听到的这首曲子,却是随处带着一种烟雨江南的温婉秀丽。

  他一只以为她是一只遨游天际的鹰,如今却突然发现,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她亦可以是一只婉转娇媚的雀儿。

  曲子并不算长,最后一缕埙音落下,沈江蓠将陶埙小心地收好,一副“快夸我”的心情等着楚亦渊点评。

  “阿篱开始怀春了。”楚亦渊看着她,开玩笑道。

  “你这话说的,小爷我好歹也是个女人家,哪个女人家的不怀春。”沈江蓠狂言不惭地回了一句,继而神色开始变得认真些了:“这首曲子是我三哥教我的,他说这是阿娘生前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同我讲一讲你阿娘的故事吧。”楚亦渊看着身边的小女人,忍不住开口道。

  “我和我阿娘,其实也没什么故事,究竟我从来都没见过她,但这把陶埙即是她留给我的。”沈江蓠说着,又掏出怀中的陶埙,放在手里把玩着。

  “听说,我阿娘先前是宫里头的一名乐姬,父亲在进宫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便对她一见钟情。厥后父亲立了功,王君问他想要什么赏赐,父亲便向王君求来了我阿娘。

  阿娘因着身份低微,进门后没少受医生人的欺负,可她的脸上却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从来都不诉苦。

  三哥说,阿娘是那种温婉的江南女子,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悦目极了。我小的时候也很想要那样的两个梨涡,但是我都快把脸戳破了,都没能戳出两个梨涡来。

  厥后我就想啊,我虽是阿娘生的,但我和阿娘,简陋是截然差异的两种人罢。譬如阿娘被医生人欺负了,只会忍气吞声,但我若是受了欺负,只要条件允许,我是肯定会欺负回去的。阿娘喜欢这种温婉的调子,可我却偏爱那种金戈铁马的恢弘意境。

  有时候我经常会想,我的阿娘,她会是什么样子的。想来想去,脑子里都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柔柔地唤我阿篱。”

  沈江蓠说着,脸上开始泛起憧憬的神色:“三哥还说,阿娘善音律,顶擅长的即是箜篌,可她一生最喜欢的,却是我手上的这把陶埙。阿娘临死前嘱咐三哥把这把埙留给我,她简陋是觉得我从小便没了娘,想给我留个念想罢。她真是个温柔的女子呢。”

  “你阿娘若是能看见你现在的样子,定会很开心的。”楚亦渊静静听她讲完,只默默说了这样一句话。

  两小我私家都没有再作声,只静静看着马车外飞速流逝的景色。

  不多时,明月楼到了。

  同流云布庄的冷清差异,明月楼纵然是在盛夏的午后,也依旧热闹特殊。

  不愧是秣陵城最大的酒楼,唱曲儿的,说书的,跳舞的,应有尽有。

  沈江篱看着看着,就把看她三哥的事情忘在一边了,听着一个戏台子上的角儿唱戏,听入了迷。

  一曲唱罢,台子上的人徐徐谢幕,那角儿在众人的蜂拥下往后台去了。

  一直到底下的许多看客疯了一样地喊着“霜月女人”,沈江篱才从那折子戏的余韵中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地问楚亦渊:“刚刚戏台子上的那角儿……是霜月?”

  楚亦渊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知道那角儿是霜月,所以才停下来的呢。”

  “我……妆画得那样浓,怎么会认得出来。”沈江篱白了他一眼,这才又想起她那倒霉的三哥来:“你先等一等,我问问我三哥现在在那边。”

  “不用问了,你三哥……已经来了。”楚亦渊看着沈江篱身后,一脸淡定道。

  话音刚落,沈江篱便感受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强装淡定地转过身,便看见了身后一脸幽怨的沈江辰。

  “可真是不错,你竟还记得你是有个三哥的。”见沈江蓠转过身,沈江辰冷笑着讥笑道。

  “三哥您这话说的,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您哪!”沈江蓠继续发挥她狗腿子的特质,马屁拍得一套一套的:“我知道像三哥您这般风骚俊朗,宽容漂亮之人,是断然不会同我一般见识的。”

  “说的也是……”沈江辰挠了挠头,继而便看到沈江蓠搽了脂粉的脸,又是一脸的嫌弃:“大妹子,你听三哥一句,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是长得丑还要抹这些乱七八糟的工具出来吓人,那就是你的差池了。”

  “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沈江蓠知道她三哥只要心里头不痛快就喜欢挑刺,并不与他一般见识,只应了一句便找小厮要了一间雅间吃酒。

  “说说吧,最近这段日子,又闯了什么祸?”被自己亲妹妹忽视的沈江辰心里头虽然很不痛快,但落座之后,到底照旧没忍住开始体贴自家妹子的现状。

  沈江篱便把她最近遇到的关于长乐国后宫的境况一股脑同沈江辰讲了一遍,只是刻意省去了所有和南坞国有关的那些琐事。

  一来是因为兹事体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二来也是因为这些事情有些危险,她不愿再让她三哥也卷进来。

  楚亦渊在上菜之后不久便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遁了,兄妹二人就着小酒边喝边聊,不知不觉间便过了快要一个时辰。

  “好了,酒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三哥你陪我去看看我的好姐妹霜月吧!”酒足饭饱的沈江蓠站起身,满足地拍了拍肚子道。

  “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沈江辰喝完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打了个饱嗝道。

  “你对霜月的意见就这么大?我觉得人家挺单纯直爽一女人呀,哪点碍着你的眼了。”沈江蓠很是不满地看了她三哥一眼。

  “她没哪点碍着我的眼了,我对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你也知道你三哥我的魅力大,人家小女人心悦我,我既对人家没意思,就该体现得明确一点,免得延长了人家小女人,还给我自己惹一身麻烦。”沈江辰说着,平日里好逸恶劳的心情稀有地变得认真了。

  “说的也是。”沈江蓠认真想了想,觉得她三哥说的有原理,便也没有再坚持,只自己走出了雅间,直往戏台子那边找霜月去了。

  出了雅间往前走了不久,沈江蓠便听到了前面一阵骚动,还隐约听到了霜月的名字,一种欠好的预感从沈江蓠心里升上来,她拔腿就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冲已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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