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在想什么？这么晚了照旧早些休息吧。”
慕容宛见孟莲发呆的样子，不由得嘟囔了两句。
阿莲却并不言语，而是于昏暗的烛火前写着什么，萱纸上逐渐浮现了一行清晰的小字：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慕容宛见她那副发痴的样子便不由得叹气。
“好了，小姐，明日便要进鲸都了，你怎么还想着他呀？”
宛儿的一句话似是拆穿了孟莲的心思，她不失自嘲的一笑。
“我只是闲来无事而已，既然忘不了他，那不如就认可这个事实。”
她在说这话时，却没有丝毫的伤感，就像在面对自己的一段往事。
既已逝去，她也学会了释怀。
“小姐认真可以放下吗？”
“或许吧，人总要学会忘却。究竟失去才是常态。”
没有他的日子，她更习惯了独处。
迫暮的时光，她时常会在灯下做些刺绣，或写些字画。
这般寂静的时刻，她总是会找些事情来消遣夜的寥寂。
虽然照旧会想起他，却像看着往日的疤痕，随着时光的消磨，一点点的淡去。
翌日清晨，她披上了那袭玄衣，从今日起她便要求自己像个男子一样生活。
所以并未佩戴女子的发饰，而是用一只青翠的竹簪，简朴的束了起来。
“小姐……”
星夜手中捧着玄色的腰带，正欲说些什么。
却见孟莲的眉头微微一皱，便忽而改口道：“令郎，我把腰带给你系上吧。”
即便这样的相处方式很是别扭，但却别无他法。
“日后无论在哪里，你只能称谓我廉令郎。从今日起只有廉梦，再无孟莲。”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字一顿，就像是在和已往的自己离别。
彼时，简航刚睁开眼便感受到一阵严寒。
他满身被铁链束缚着，吊在半空中。
眼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现在霓光是白昼照旧黑夜，他都不知道。
尽管八爪并未对他动刑，他的双手也被铁链勒出了血痕。
在这般无穷无尽的黑暗与严寒中，他窥见了自己的弱小。
此时他更想念简昆，他这个当年老的真是不称职，不光一点忙也帮不上，反倒在拉弟弟的后腿。
简昆应该很恨自己吧。
为了边海的疆土，阿弟是不会来这里的。
而他也做好了被困死在这里的准备，想来这即是他的宿命吧。
简航的头无力的搭垂着，脏乱的头发肆意的披散着，双眸早已失去了光泽。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尖锐的响声，地牢的的门被打开了。
一道耀眼的白光射了进来，令他睁不开眼睛。
而随即的那一句“年老”则让他的热血上涌。
“阿昆，你……”
他的头颅微微的抬起，充满血丝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立在面前的他。
一道泪痕瞬间从脸庞滑落。
“年老，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简昆说着便越发的走近了他，长剑出鞘便欲砍去兄长臂膀上的铁链。
“你可是想好了。若是要救他，你便要放弃你在鲸族的身份，自然也包罗你将军的身份。”
“从今之后，你便要臣服在我的脚下，对我俯首称臣。”
赤努自是欣喜，却又将这种欢欣尽力的掩盖。
“想好了。”
他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下便砍去了简航身上所有的枷锁。
如此举止着实出乎了简航的意料，他忽而慌了神，额间的鲸角高高的耸起。
“不，昆弟，不行以，你不行以这么做……”
“怎么？你都死惠临头了，还这么有节气？”
赤努颇为戏谑的审察着狼狈不堪的简航，不知他有何理由这样硬气。
“你不行以允许他。我不怕死，即便被生生困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可是你不能叛族，你不能做出这样不齿之事。”
“简昆，你清醒点好欠好，年老的命可以不要，但是生为鲸族的底线呢？你也可以随便抛弃吗？”
他哭了，声嘶力竭，甚至使尽了满身力气捶打着他的左臂。
可简昆却无为所动，他紧闭的唇微微一颤。
“此事我已经决定，兄长不必再说了。”
简航的手指瞬间滑下，极为陌生的望着他。
在那一刻，他离自己这么遥远。
阿弟什么时候酿成这样了，简航不明白，红肿的眼眸却透着深深的失望。
“如此甚好。你既肯臣服于我八爪，以后我们即是一家人了。”
“从今之后，你便助力我杀入边海，夺取鲸地。”
赤努说着不失自豪的拍了拍简昆的肩膀。
“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别愣在这里了，去休整一下，今日晚宴我自好酒好肉相待。”
终是一步步从地牢挪了出来，一路上兄弟俩无一句言语。
简昆自顾自的走在前面，简航盯着他的背影，竟有些心痛。
半晌后，兄弟俩来到了赤努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军营。
简昆先行入了军帐，若无其事的坐在一旁烤火。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简航则久久的瞪着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冷酷。
简昆心头微微一怔，却并未显示出丝毫的不妥。
“年老要我解释什么？”
“我定不会做下叛族之事，如果年老相信我的话，用了晚膳就回桐巷吧。其余的事情不必过问。”
他面色如常，说起话来也不带一丝情感。
“阿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来了这里，就是叛逆了鲸族，叛逆了生你养你的热土。”
“难道你的内心就不会痛吗？你认为你这么做，就是解救了我。既是如此，这条命我宁肯不要……”
他的声音沙哑着，下一秒竟拿起了剑刃便向自己的脖颈划去。
“年老，不要……”
简昆瞬间慌了神，急遽去抢夺简航手中的剑柄。
刹那间，宝剑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面颊则挨了重重的一下，马上变得红肿。
简航的手指不住的哆嗦，声音夹杂着哭腔变得含糊不清。
“从小到大，年老从未动过你一个指头，这是我第一次打你，是因为你忘本，你叛族。”
“阿爸从小就教育我们要堂堂正正做人，你救了我一命，我却不会原谅你。”
“自此，你我再无兄弟情谊，我只劝你好自为之。”
简航言罢，没有多看简昆一眼，便转身出了营帐。
“年老，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他淡然的面颊马上垮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浸满泪光的蓝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