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交锋场中,简昆凝神舒气。
长剑紧握,剑锋流转,轻轻掠面而来的东风更添了些许寒意。
昆子原本单薄的青色衣衫在现在倒是变得轻巧了起来。
他极为巧妙地躲避着剑锋的袭击,身形迅速变换,而又在不经意间就势而上,横劈而下。
武生双双缠斗于一起,只听双方剑身相击,一片噼啪声响,白光闪烁。
程启仁则站于交锋台上静静地视察着台下武生们打架的情况。
那一袭单薄的青衫自然而然地引起了程大人的注意。
看似是整个偌大的交锋场上最不起眼的一抹青色,却又是最亮的一点。
剑锋流离中,这一袭青衣挥剑极为轻快,而富有气力,和场内诸少年差异。
他们皆是些富家令郎,虽然一身的珠光宝气,妆扮得大红大紫。
可是剑法却又显得极为鸠拙,甚至有些女人般的扭捏。
一身新衣甚好,只是没过多久便会与剑锋接触,裂出几个小口。
青衫少年却是不大相同。
虽穿得破烂,剑法倒显得如此强势,竟不能让人伤及他一分一毫,实则是一块练剑的好质料。
程武官想着,不由得咪起了眼睛多多审察起那位春景下的少年。
昆子正于场中武生比斗正欢,剑锋直上,细汗微出。旋身变换,反身再劈。
他倒是有几分程启仁年少时的生机。
男人的眉宇在不经意间泛起了些许笑意,连他自己似乎都没有察觉。
而简昆却并没有程武官所认为的那么轻巧。
几轮下来,体力倒是消耗了不少。
青色衣衫已然被简昆的汗水所浸透,而交锋场上的武生也在一点点地淘汰。
这便越发涨了简昆的使气。
暂且不说此外,就是那一壶朝思夜想的墨霄也值得少年放手一搏。
暖和东风里,简昆凌乱的发丝却被汗水紧紧地粘在了脸侧。
由于早餐没有吃饱,彼时,他的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咕咕直叫起来。
只是现在的昆子显,没有精力去顾及这样的小事。
他像是全然放飞了自我一般,熟练地利用着手中的剑柄。
剑若霜雪,周身银辉,长剑如芒,气贯长虹。
少年衣袂飘然,眉目尽显英气。
东风扑面,剑气环身,锋刃飞翔,青衫翩然。
他忘却了自己卑微的身份,白皙的面颊上倒是多了几分剑客的英气。
而富朱紫家的子弟大多早早地放下了剑柄,在交锋场的一旁坐着休息。
他们不是习武之人,平日里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令郎。
若不是看在贵寓大人的面子上怕是也不会来到这里。
因此交锋对于他们来说,只需要做做样子就好,倒也没有比要真的去卖命,去争夺些什么。
昆子自然与他们差异。
他也不怕那些富贵子弟在一旁看笑话。
只是将自己在剑术上的才气丝绝不露地展现出来。
“小子,你不要太嚣张了,若是让我一把,我们顾府有的是银两,绝对要比这次交锋的赏钱多。”
顾思远有些招架不住简昆的剑锋,便想要拿金钱来收买他。
却不成想,简昆是一块硬骨头。
这少年对于金钱这样的工具并不怎么感兴趣。
所以他的剑锋不光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倒是一下比一下猛,每一下都向顾思远的要害刺去。
这顾家少爷一向养尊处优,自然是躲闪不急,便被简昆刺破了几处衣衫。
他看上去难免有一些狼狈,原本淡然的一张小脸在此时也变得焦虑了起来。
顾思远的浓眉不经意地皱起即是狂妄地一瞥。
“姓简的,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你若是让小爷我赢了这场角逐,白银是要几多有几多。”
“你若是让我当众下不来台面,后面有你的苦果子吃。”
即便在剑术上处于弱势,顾家小少爷说起话来却仍是这般不客气。
简昆不知道他哪来的这般傲气。
只当没有听见,全然是一副无视的态度,继而一剑便指于顾思远的颈间。
富家小爷自然吃了一惊,整个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缩,随后失重倒在了地上。
高屋建瓴的顾少,自然没有想到简昆看着不怎么起眼,却是这样一个硬茬。
一时间又觉得自己丧尽了面子,却将牙关咬得很紧,是一种不必言说的恨意。
此时,交锋场上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掌声,程启仁慢慢地从台上走了下来。
简昆只是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木讷无措,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环视四周之时这才觉察其余的武生都坐在地上,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审察着自己。
彼时,简昆的后背被人轻轻地一拍了,此人正是程武官。
他却没有那些鲸城的人所说的那般冷漠,不近人情。
与此相反,这位中年人倒是用一双温柔的目光审察着自己。
简昆这才觉察此人正是那日竹林深处的玄衣者,“您……”
即便如此,照旧会有一种无来由的紧张,忙躬腰向武官行了个礼。
程启仁见这孩子面熟,却是照例道,“你是谁家子弟,报上名来。”
“不才简昆,未曾拜师。”
或许是因为比剑的劳累,又或许是简昆自己的紧张。
总之,声音出口听起来降低至极,而又透露着些许沙哑,却被程启仁听来格外清晰。
“简昆。”
武官轻轻地在嘴边重复了一遍,忽而想起了那日竹林间的朗朗少年。
眉宇间的笑意便在一瞬间浮现出来。
一改平日里的严肃,不多时递给简昆一包沉甸甸的钱袋。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来本官没看错你。”
程启仁咧嘴一笑,周围的武生很是惊奇。
要能博程武官一笑,也真是困难。
他的大手拍了拍昆子肩头,丝毫没有看出少年那双蓝眸中的拘紧。
“下个月,京都的剑术武会,是比今日交锋场更大的排场。”
程启仁的笑容慢慢收敛,审察少年的眼神越发认真了。
“来者都是各城胜出的武生,你应该早做准备才是。”浓眉一展,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是,简某谨记武官教悔。”
简昆收下了钱袋,躯身向程武官行了个礼,腰间的荷包却隐隐发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