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天色微亮，含星进了汐汶院。
“小姐，”进了内室，含星禀道：“竹沁院传了话来，说是请小姐已往用早膳，几位小姐也在那边。”
安澜听闻冷哼了一声：“主子多年不与他们同席，这又是做什么？”
顾言卿就着软塌睡了一宿，猫儿似的窝着，听着她的话转过身，睁开一只眼徐徐闭上。
当年老夫人心疼两个儿子，便让最不亲厚的嫡子顾淮舟从了军，不意那顾淮舟确有几分本事，不外短短三年，官拜正四品明威将军，自此顾家更是一人得道一人得道。
若是真正论起来，顾家除了顾淮舟，只有三老爷顾淮北是个正儿八经的正六品大理寺寺正，那个老大不外是个翰林院修编，在这三品官员各处走的燕京，委实看不上。
“用膳啊——”顾言卿打着哈欠起身，脱下寝衣，看了眼站在内室的人，道：“去兮云院，将云扬带来，既然老太太赏饭，孙女儿孙子都得一视同仁才对。”
安澜抬眸，主子这是——警告那些人，日后不得擅自动九少爷呐，究竟荣华郡主的亲弟弟，日后也是可以捞到一侯半爵的。
方进竹沁院，便听见女子不满的诉苦声响起。
“四姐姐面子还真大，这是做了郡主，就得高咱们一头了。”
语气中的酸味，谁能听不出来。
顾言卿牵着云扬进屋，懒懒抬眸看了眼屋子里的人，问道：“五妹醋了？”
不等顾倾城反驳，继而又道：“就算五妹醋了也没措施。”
顾倾城恼：“你——”
顾言卿不疾不徐走到桌前，看了眼侍奉在侧的人，懒散的声调微扬：“刘嬷嬷，再添张椅凳给小少爷。”
老夫人徐徐抬头，拨弄着佛珠，神色不明：“给她搬。”
刘嬷嬷颔首称是，立即让丫鬟搬来一张椅凳。
落座后，独自倒了一杯清酒，浅酌了几口，顺带给坐立不安的小家伙添上几道菜，抬眸，望着老夫人，“老夫人有话不妨直说。”何须搞这么一出局面。
老夫人端坐主位，眼中多了几分对她的审察和探究：“再过不久，你也快及笄了，找你来用个早膳不外分吧。”
她目光柔和的看着埋头吃的不牢固的云扬，浅浅一笑：“父亲说过，我的亲事由云中外祖家做主，祖母逾越了。”
老夫人双目微微眯起，脸色大变。
顾言卿似熟视无睹，接连又道：“再者，孙女儿不才，现在也贵为从一品的郡主，如此，祖母还要再言？”
从一品的郡主，她三品淑人的身份怕是管不起。
“好，好，好，”老夫人连道三声，怒拍桌角，一串佛珠应声断裂，珠子嘀嗒滚落在，“如今你父亲不在，怕是谁都管不住你了。”
响声惊的云扬慌忙扔下了筷，深深埋着头。
顾言卿温柔的替他擦拭嘴角，道：“想来在这儿也吃不下，云扬，我们回去吧。”
如今也算是撕破脸了。
顾云扬颔首，任由她牵着离开竹沁院。
自从姐姐醒来后，变得好温柔，温柔的不太真实，他垂着头，悄悄红了脸颊。
“四姐等等，”顾玲怡从院中一路跑到她面前拦住，“四姐，刚刚祖母也是美意。”
“说完了？”
顾玲怡一阵错愕，颔首又摇头。
顾言卿眼眸微凉，道：“还想说什么，我脾气欠好，若是待会儿伤着你了，可不是我自愿的。”
顾玲怡往退却了一步，瞧她眼中的神色，半点没开玩笑，可一想到那人给她的任务，心一横：“刚刚祖母说四姐也要及笄了，不如我们几个姐妹一同到宝光寺祈福如何？”
顾言卿浅笑看着她，果真，该来的始终照旧要来的，“既是八妹恳切相邀，自然是要去的。”
“那说好了，明日用过午膳，我去寻你。”顾玲怡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原来看着她在竹沁院的一番行动，还以为有多灾，看来也是个不中用的草包，亏得那位如此谨慎。
“王爷，”王府管事低着头轻轻敲了两下门扉，低声道：“鱼儿已上钩。”
靖王端坐在主位上，不时把玩着九龙玉杯，露出一抹玩味笑意，想起那日灵堂之上的女子，眼底火热。
这样的女子不握在手里，岂不行惜。
夜半，宫堇甩开南槐偷溜出府，来到槐树旁，一想到卿卿，心痒的难以入眠，脚一蹬爬上墙，未待他稳住心神，正对一双凉薄的眸子，颇有几分尴尬，呆在院墙不上不下。
今夜云扬央着母亲，想留在姐姐的偏院歇息，苏氏央他不外，嘱咐了一番，晚上送去了汐汶院。
顾言卿便带着他坐在院中赏月，迷糊朦胧间，蓦地看见院墙泛起的脑袋，屏住气息。
待看清来人，心中一惊，不想竟是他。
顾云扬顺着她的视线望已往，还未叫作声，便被姐姐捂住了嘴。
“这儿风物真好。”宫堇坐在院墙上，心里直打鼓，卿卿不会当他是个登徒浪子，喊人赶走他吧，立刻转移话题，“我——”
顾言卿让含星带着云扬先下去休息，望着墙头软了声调：“世子不妨下来坐坐。”
世子爷挂在墙头晕晕乎乎的有些不真切，卿卿这是，在邀请他！
眸光一亮，从墙头跃下，落地时腿一软，差点儿扭伤脚踝。
顾云扬被含星领走前，就着月色往那院墙下瞧了一眼，轻叹：这人可真悦目，比姐姐还要美上三分，转念一想，这么晚来找姐姐，会是未来姐夫吗？
碍事的人都走了之后，宫堇踮着步子走到她身前堪堪停下，痴痴看着：啊，他家卿卿真悦目，世上再也没有一人能比过她，那双手也好美，纤细修长，好想握住。
见他目光灼热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转身倒了杯凉茶递到他面前：“这是含星特制的茶，世子尝尝。”
宫堇上前一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盏，猝不及防碰了下手背，耳下一片潮红，“多，多谢。”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忙用茶盏盖住，大口饮下。
顾言卿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样？”
一盏茶喝完，宫堇扑腾着眼睫不解看着她，许久才想起来，她这是在问茶的味道，只可惜他喝的快，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味道——自是极好的。”她给的就算是毒药，他也会一眼不眨的全部喝下。
顾言卿掩唇轻笑，握着帕子踮起脚替他擦拭嘴角，“这里，有茶渍。”
宫堇只觉得满身僵硬，美的冒泡，卿卿离他好近，沐浴后散发的香味顺着风瞟过来，好香，卿卿还在温柔的给他擦嘴，他不会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