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在黑暗背后的黑暗
“真是夸张，真是夸张。”坡尔见我们泛起在门口，露出了颇为惊奇的神色，“我就说这一次的佣兵块头却是高峻可靠，没想到却是兽人——能够在平生亲眼见一次格鲁特左右，老夫也算不枉今生了。”
我颔首示意，但是并没有上前，右手，有意无意的搭在了腰间的宝剑上。
“在到了遗迹之后，我就一直有一种违和感。”事至于此，我也就不再遮掩了，“为什么这里一直都没有打架的痕迹。甚至于，之前那些失败的佣兵，他们的遗体，遗留的装备，乃至血迹，统统看不见。”
“——原本我觉得，可能是被盘踞在此的眼魔吃了吧？但是温蒂妮跟我解释，眼魔并不需要通过吃尸体生存，所以这越发加深了对此事的疑虑。”
“很不错，很不错。”坡尔左右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结合之前你亲自告诉我们的信息，我便想，佣兵工会是肯定不会说谎的，这几批佣兵确实也跟你来了，但是实际上却是掉入了你的陷阱——你并不缺钱，这几个低级佣兵的装备你也看不上，你看上的是他们的命。这座遗迹还保留着眼魔这种古老物种生存，那么幸存一些用来血祭的古代精灵魔法，也就不意外了。”
随着我的推理，德拉·坡尔那慈祥的面容开始越发的冷了。
“所以果真，”我看了旁边的温蒂妮一眼，“多亏我的精灵同伴指点，我了解到，这里确实是拥有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阵。”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情十分可疑，但是我从一开始是不愿意相信，那个威名远扬，清正贤明的内阁大臣德拉·坡尔左右，是这种愿意染指古代黑魔法的人，直到我追念起你说过，你有一个儿子，而且你的儿子如今已经死了。”
听闻此话，坡尔微微闭眼，痛苦与悲悼溢于言表，“不错。”他徐徐地开口说道，“这里是当初暮光精灵与曦日精灵交战时期，暮光精灵最后的抗争据点。”
“我从帝都的诸多遗迹文献中得知，这个地方因为有奇异的可以让战士死而复生的力量，所以白精灵的祖先，曦日精灵们花费了十倍百倍的价钱才将这里的暮光精灵们屠戮殆尽。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我的儿子在与蛮族交战的前线牺牲了，他为帝国奉献了自己的生命。”说到这里，坡尔左右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后那个灰色的石台，我仔细看去才意识到，那并非是属于精灵遗迹的工具，而是一口极重的人类石棺，石棺上刻有剑与盾的纹饰，这是属于战士的工具。
“然而帝国这几年要和图坦族媾和。”温蒂妮这时候在旁边喃喃道。
“没错！”德拉·坡尔突然双目圆睁，用难以置信的狂怒嗓音低吼道，“老夫服侍皇族数十年！忠心耿耿，不求有功，但也是把半辈子都赔了上去！老夫的儿子为保帝国北方疆土，浴血奋战十数载，最后英勇牺牲，难道这不庆幸吗？他难道不是个英雄吗？让我和那些杀害我儿子的野蛮屠夫，化干戈为玉帛，化敌为友为邻？！我！做不到！！！”
突然，他右手高举，一股阴郁邪恶的气息从他的脚底围绕着包裹他的全身，在这股令人感应厌恶的黑气之中，德拉·坡尔的声音酷寒的传来：“最后的兽人格鲁特，作为开创帝国的英雄，我很兴奋和你晤面，如果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帝都，没准我们会成为挚友，然而我的人生早已终结了，我这颗苍老的心也早已在我儿子阵亡的那一天死去。”
在他酷寒的话语落地的时候，旁边的阴影处浮现出几团硕大而又熟悉的身影，远比我们在其他地方杀掉的那几只眼魔还要巨大的同类泛起在了坡尔左右的周围，贪婪似的吸食他散逸而出的黑暗气息，看这架势，我们的金主恐怕早就和这些挑剔的家伙打成一片了。
“为了能够让我可怜的孩子复生，那些卑微的灵魂显然是不够的，如果能再填补上你和你身边这位可爱的精灵小姐，或许我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了。”德拉·坡尔的双眼通红，睿智与平静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他冷漠异常的瞳孔深处。
“欠好！他要催动整个遗迹的血祭祭坛！”在这个主事厅随着坡尔的疯狂而震颤当中，温蒂妮心急如焚的大叫起来，“我不知道这会发生什么，但是必须要阻止他！”
围聚在坡尔周围的这些巨大眼魔似乎也受到了坡尔狂躁黑暗魔力的鼓舞，开始显得急躁。它们骇人的血口齐声低吼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可怖曲调，似魔法的吟唱，又似恶魔的战吼。
“阻止他吗？明白了。”我冷静的抽出宝剑，使气徐徐流淌入我的骨髓四肢，兽人的身体结构和人类差异，兽人学不来魔法，但是在使气上的天赋要远远高于四体羸弱的人类。普通的兽人经过刻苦训练不外三年就可以催生出属于自己的使气，五年就可以成为一名匹敌人类苦练数十载才气勉强触摸的剑师境界，那么，踏入圣域，成为不朽之剑圣呢？
“你，阻止不了我！”坡尔在黑雾中高声咆哮，“我忠诚的仆役们啊！去把这些无知的祭品镇压掉！”
祭品是需要鲜活的，所以这几个不怀美意的眼魔并没有像他们莽撞的年轻子弟一样一上来就发射激光，而是犬牙交织的徐徐靠近，嘴巴里低吟着听着就令人生厌的咒语。
“这些是眼魔长老！它们会咒术！”温蒂妮本能的退却一步，双手竭力抑制因恐惧而引发的哆嗦，“快干掉它们！”
我并没有迟疑，一步踏前，手中的剑化作闪光的新月做出了试探性的攻击，却发现剑尖一滞，似乎砍到了泥浆上，这时候我才发现，这几个眼魔嘴巴里絮絮叨叨的并不是统一的魔法，应该是有辅助防御的角色存在。
“那么，十字剑斩！”无论是魔法照旧武技，都有一力压十巧的原理，现在坡尔左右正在后面启动魔法阵，若是让他乐成，鬼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所以现在，把我作为兽人的秉性统统拿出来，莽就完事了。
犷悍的剑气在石砖地板上留下了极深的沟壑，我劈中了离我最近的那个眼魔。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紫色血液喷溅而出，其他眼魔都纷纷表露出惊诧的神色。果真不愧是这种恶心生物的魔法，若是没有它们离奇魔法的掩护，我应该可以一鼓作气劈死最后面的那个老工具。
“会阻止你的！怪物！”眼魔恼怒的咆哮着，四周汇聚的黑暗魔能发作出恐怖的玄色闪电，真不愧是被称之为长老的生物，说话都比其他同类利索。我心里默默吐槽着，盘算着适才受到阻挡的力道，这咒力应该已经到达了大法师的水平了吧？不外照旧在可蒙受规模内就是了。
这么盘算着，我躲避着他们四溢的黑暗魔能，后方的温蒂妮反抗着这强大的魔力威压，不停给我提供着支援，用水柱抑制着它们的行动，真是轻松了不少。
“那么，就这样吧。”我盘算主意，纵然是以弄坏我手中宝剑为价钱，也要做出来的事情。
“德拉·坡尔，从你步入仕途，在帝都初露拳脚，我就很敬佩你的品性和作为。”我将长剑平举，剑尖透过这些眼魔，直指这个昔日的内阁大臣，如今疯狂的黑暗魔法师，“我很敬佩人类，在人类短暂的生命中往往能迸发出令人称奇的醒目火花。”
“我同意，如果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帝都，没准我们真得会成为挚友。”使气凝聚一点，冷气逼人的宝剑在我的手中开始龟裂，心里估算，距离彻底破碎，应该不会凌驾三秒。
“但是真的很遗憾以这种方式和你相识。”周围的地震似乎结束了，就连我的声音也变得异常的遥远，此时一枚针掉落，都可以在空间中激起让人无法忽视的回响。
眼魔在我面前的咆哮，和那臭不行闻的热浪，也变得可以忽略不计。
“剑圣剑技·一点。”宝剑在我的手中迸裂开来，混杂着一丝熟悉的血腥气息，在我身后，德拉·坡尔那具变得无力的躯体，徐徐倒下，令人厌恶的眼魔也随着魔法师的死亡，而悉数化成了碎片。
收到委托完成赏金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一个月之后了。
葡萄的采收事情已经陆续结束，酿造奇特风味的夏尔葡萄酒的酒庄已经派来了马车，把装填好的新鲜葡萄一辆又一辆的拉往酿造的专业场所。
“话说，人类真的会用脚来踩出葡萄汁然后制作这种变质液体吗？喝下去会开心吗？”虽然已经在人类的社会生活了一阵子，但是温蒂妮照旧会有一些工具无法理解。
“是哦，虽然说最近有从帝都引进过来的专业的榨汁设备，效率也会提高不少，但是许多人也照旧会钟爱传统方式制作，甚至这里也有不少酒庄打出了坚守古法酿造的口号来吸引守旧的主顾。”喝着手中酒杯里酒庄那边送来的今年新货样品，我的心情格外的好。
这次葡萄全部被收购之后，大大缓解了之前一掷千金的亏空所造成的财政紧张，而相较之下，完成委托所获得的酬金，都已经算是毛毛雨了。
“那个叫坡尔的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有钱给你？”说起这件事，温蒂妮照旧觉得生气，可能是白精灵天生对黑魔法的厌恶，又或者是差点儿被人血祭掉的缘故，总之这次冒险的结果，就是最近她似乎对人类的印象变得很差。
“是在佣兵工会预存的，如果没有预存款，工会方面也有权力要求对雇主遗产进行清算与扣除。”我向她解释，同时也从盘子里拿过了另一只酒杯，“不计划来点儿吗？感受今年的风味很正。”
“不了，如果喝醉之后被某个兽人主人占了自制，那我可就没脸再渡过这个纪元剩下的日子了。”温蒂妮一边用鸡毛掸子清扫书架上的灰尘，一边对我贪图美酒的行迹体现得十分的愤慨。
我懊匚啪了一口气，真是不允许老人家留一些自己的小喜好。这么想着，目光放在了窗外。外面是一片田园景色，既没有精灵林寨的葱茂秀美，也没有人类都市的气势恢弘，就是一片井然有序的作物和一群忙碌的人而已。
“那个遗迹……厥后怎么了？”温蒂妮停下自己手中的活，问我。
“我通知了行省总督，那边对此十分重视，所以亲自雇佣了英雄级的佣兵把整个遗迹都破坏掉了，如今那里只剩下真正的一片废墟，不再有探索的价值了。”
“那个坡尔的儿子……棺材呢？”
“烧掉了。沾染上了黑魔法的工具是不祥瑞的。”我又喝了一口葡萄酒。
“这么说来，那个叫坡尔的怕是老早就计划好了这些工具了吧？黑魔法究竟也不是随便学学就能学会的。”想到了当日德拉·坡尔在遗迹中的体现，已经是一名相当成熟的黑魔法师了。
“嗯，应该是早在帝都时期就在试图从遗迹中搜寻有关古代魔法的情报了，”我将目光从远景收回，注意到一乘华美的马车从庄园外徐徐驶来，“之前那堆炼金术的工具，应该不外是用来掩盖他早已研习黑魔法的障眼法而已。”
聊到这里，温蒂妮似乎体现得有些怅然。
“怎么？”
“没……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只是听你说，这个叫德拉·坡尔的，在以前应该颇受人恋慕的吧？”
“因为时间吧，”我摇晃了一下杯中剩余的美酒，“时间会改变一小我私家的秉性。更况且，他或许也只是太想儿子了。”
从帝都传来的消息是，人类帝国与北方图坦族的谈判颇为顺利，预计再过一年，帝国北面的雪域便将建设一片新的自治领，到那时双方互通有无，文化融会，应该又是一片繁荣的景象。
其实啊，坡尔，这应该才是你儿子和他的战友们最希望看到的吧？
这么想着，我将杯中的美酒撒向窗外。
“呜哇！谁？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楼下传来一阵悲愤交加的吵嚷，我和温蒂妮一起尴尬的望向我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