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脚下有一条老旧的高速公路,乔星耀将车子停到分叉口的小道旁。逃离身后的阑珊霓虹,眼前一片黑茫茫,半个月亮悄悄升入高空中,皎洁明亮,静谧宁静,想来我却从没见过如此美的月亮,一阵风吹过,还能听见白杨树光秃秃的树枝沙沙地轻响。
乔星耀将头顶的照明灯打开,一束柔柔的光映在我和他之间,我心头一阵暖意。
我诚意十足地说:“对不起,我连累了你。”
他轻声说:“别对不起,这事基础不怪你,我以为你会先打电话给我。”
“可我让你也遭受一些风言风语,对你不公正。”我说。
他试图让我淘汰负罪感,笑着说:“没人知道那张照片的背影是我,就连我自己也差点没认出来。”
想到适才那一幕,我问:“你怎么会泛起麻将馆的?”
乔星耀自嘲地说:“陆河都说我是男主角了,我跟你一样,去找他解决这件事。”
“你真的找到发传单的人了?”我急着问。
“没有。”他智慧地笑起来,“我吓唬他。”
我心烦意乱地说:“这招没用,陆河可没那么容易被你乱来!”
乔星耀缄默沉静了一会儿,低声问:“你为什么要忍下来?”
我该怎么说,说要是没有陆河他爸,老蓝和田慧珍还要回到臭烘烘的乱市场里风吹日晒卖地瓜,我们全家还要回到胡同里住窄小阴潮的平房,而我或许听天命在二中分到一个普通班。那种生活我过够了,可如今刚刚看到的一点幸福却由不得我。
见我缄默沉静不语,乔星耀认真地对我说:“你别担忧,我保证明早你在贴吧上再也看不见一条关于这事的消息,你相信我。”
我心神模糊的点了头。
他也许看出来我依然有记挂,高声说:“蓝天蓝,相信我。”
“嗯。”我礼貌地对他挤出一个微笑。
可说实话,我没那么相信他,因为我更相信在陆河的世界里更危险的事都市做的出来。我曾在书上看过一句话:攻击对于我们这样经验单调的人生而言,是新鲜而热辣的体验。
都说青春期的苦和痛只是小儿科,而这样的攻击却将我活生生地判定为一场美梦里的旁观者,不能多言不能多语,造梦者一早亲自筹谋好一切,将充盈而鲜艳的好工具安置在我眼前,再狠狠撕碎。
撕碎就撕碎!我不再转身多看一眼,我立誓!
乔星耀突然问:“这里是不是很美?”
我缓过神,决心将烦恼抛在脑后,说:“黑乎乎的,哪儿美了?”
他伸手将车顶的天窗打开,丝丝凉凉的风钻了进来,我抬眼一望,视线里暗蓝色的夜空满是闪烁不定的星星,似乎晨早的露水一眨眼就要滴落下来。
我不禁叹息:“哇!好神奇的角度。”
他见我终于眉开眼笑,建议我们调整车座椅,这样我们就可以躺在车里欣赏美景。
“晚上我经常来这儿,特别是夏天的时候,我就躺在车顶上,一边看星星,一边纳凉。”他目光闪闪,枕着双臂,声音格外清亮好听,偶尔看向夜空,偶尔看向我。
“你自己来吗?”我一个小心思冒出来,不知为何,那一瞬我竟然想起了于婧雯。
“对。”他回覆。
我笑说:“你一个大男孩,晚上看星星,真矫情!”
乔星耀笑起来温柔又悦目。
我偷偷看了一眼,飞快地看向夜空,忍不住问:“星星看多了不会烦吗?它们始终就这么闪啊闪。”
“我听过一个传说,如果你心里有很是很是想念的人,你对着星星说出来,那小我私家就能听得见。”这是我听过最土掉渣的传说,可乔星耀的声音似乎带着波光潺潺的回音,那一刻,在我毫无预防的心里却酿成了惊涛的浪潮。
我咬紧牙忍受疯狂的心跳,幸亏突然一阵凉风吹在眼睛上,我终于舒服了一些。这是什么感受?所谓的心动?或是更严重的说是恋爱?简直不行理喻。
我故作轻松地说:“我可不相信这些利用小孩子的工具。”
缄默沉静了一会儿,耳边却传来他降低的声音:“我更不相信。”
我莞尔一笑,说:“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心里有一个很想念的人,可惜你们不能在一起,所以你只好对着星星寄托想念,盼着那小我私家能听见你的爱,对吗?”
乔星耀突然哈哈大笑,我愣神疑惑,他笑过凝目深深地看着璀璨的星空,意味深长地说:“我心里不止一小我私家。”
我惊呼一声,这完全是一部悲情韩剧。
“有许多人吗?”
他弯起眉眼温柔地注视着我,黑墨色的瞳孔清澈深邃,低声回覆:“许多人,而且现在,越来越多了。”
我敢赌钱这个有钱又是明星脸的乔星耀一定谈过许多女朋友,想到刚刚自己那一点点不堪的念头,忧愁而羞愧的情绪就是像一场冰凉的秋雨。
没多久,我坐直了身体,说:“回家吧,我有点冷。”
乔星耀关掉车窗和车灯,似乎察觉我的差池劲,他启动车子时,说:“下次你想看星星,打电话给我,我的人和车全部随叫随到。”
真是要了命,为何总是句句都像花香让人不愿忘。
我何须愁来愁去,高声回覆:“一言为定!”
他颔首。
“哦对了,这车是谁的?”我问。
“我的。”他答。
我连声问:“你算了吧,你才几岁就买宝马?你有驾照吗?驾照不应该是成年人才气考的吗?”
乔星耀被我的话逗得乐不行支,假模假样地高声说:“我爱党爱国爱人民!社会主义新中国玉成了我!”
时间飞快,深夜十一点半,乔星耀送我到小区院内,他临走前留了我手机号码,嘱咐我放心睡一觉明天一切都市已往,我站在石板小路旁眼看着他的宝马车尾灯徐徐远去,最后酿成一颗星星消失在视线里,竟轻声笑了出来。
如果上天非要让我与陆河的战火不死不休,那么唯一幸运的是,今晚满天耀眼的繁星为证,我曾美好过。
只不外,没想到我才转身走了十几米远,老蓝就泛起我面前,他只穿了一件衬衣,独自坐在冷冰冰的长椅上,十几根烟头扔在他的脚下。影象里,老蓝很少吸烟,除非很急躁的时候才会吸上两口。
他说:“你班主任给我打过电话,说你自习课请病假提前离开了学校。”
我撑破脑袋也没想到班主任会来这么一招,一时间失措地说不出来话。
“天凉回家吧,你妈也在等你。”老蓝叹了一口气,隐忍掉关于今晚我所犯下的错,起身朝家的偏向走去。
我始终不愿对他解释这几个小时的去向,老蓝和田慧珍也没有问过我。而那天晚上,我怀揣着种种各样的小心思悄悄地失眠,脑子里像是有许多小人在飞翔,搅合得我难以合眼。
睡吧,蓝天蓝,明天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