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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夜雨十年灯

第三十四 小皇子

宫廷夜雨十年灯 合眸一瞬间 2493 2020-04-30 21:38:01

  “那什么样的人你才嫁呢?”我问。

  “对我好的,长得俊的。”

  “那若是那人有了家室,你嫁不嫁?”

  “他有了家室,我便只能做妾了。”她摇摇头,认真地说到,“那我也不嫁。”

  “不愧是我的丫头,有节气。”我摸摸她的头,“心菱,跟我来西齐,真是苦了你了。”

  “我从小和娘娘一起长大,娘娘对我也极好。说让我自己留在大兴,那才是苦呢。”

  我看着她真诚不做假的样子,一股暖流涌进心里。

  日子就这么毫无波涛的过着,转眼到了六月底,离我生产只有一个半月了。

  以往在兴庆宫,炎热的伏天总有内务府供着冰块,倒也觉得凉爽。

  如今到了长门宫,这些自然都是没有的了。越来越粗笨的身体和炎热的天气让我总是睡欠好,每日只能勉强躺下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只能歪在贵妃椅上,很是受罪。

  这天敬意来送饭时说楚瑾在于西戎人交战中受了箭伤,生死未卜,朝中群臣手足无措。幸得乔太师处事稳妥,一切按部就班。

  我心里忍不住想问楚瑾伤得怎么样,想了想却又将口中的话咽了进去。

  “若是西戎人攻进来可就欠好了。”心菱皱着眉头,担忧地说到。

  “不会的,西戎人若是那么容易攻进来也不会拖到现在了,现在两军对垒,相互伤亡巨大,他们也没有实力攻进云城了。”

  我摸摸肚子,问单嬷嬷,“白释冰可是要生了?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到了七月初七,东风来了。

  陈琦一早就带着药箱和一个稳婆进了长门宫,那会我正歪在廊下的贵妃椅上。

  看见他们走了进来,我心下一紧。

  “可是贤妃要生了?”

  “贤妃今早腹痛,已传了稳婆等进了瑶华宫。”

  陈琦不疾不徐地打开药箱,说到,“娘娘不必忧心,大令郎已部署妥当。”

  说罢,他将瓷瓶里的玄色粉末倒进单嬷嬷准备好的瓷碗里,用温水慢慢化开。

  “娘娘服下此药,不外半个时辰一定发作。”

  “会不会来不及?”单嬷嬷问。

  “不会,臣给贤妃诊过脉,她妊娠不正,怕是一时半会生不下来。”

  我将瓷碗里的催产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瞬间直达肺腑,我忍不住说到,“好苦!”

  单嬷嬷将蜜饯放进我口中,我含着蜜饯看着旁边不打眼的稳婆,她垂手敬重地站着,并不多言。

  “嬷嬷尊姓?”我问到。

  “老奴姓杨。老奴是大令郎乳母,也曾帮任家几位夫人接生。今日受大令郎之托前来照顾娘娘,请娘娘放心。”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直接给了我想要的答案。

  任逸竟然让自己的乳母来,看来他也是上了心。

  “那就好,扶我进去吧。”

  单嬷嬷扶着我走了进去,刚刚临枝和心菱已准备好了热水、毛巾以及婴儿包被等种种物品。

  都说女人生产的疼痛是世上最疼的,虽然我自认已做了万全准备,心里照旧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娘娘别怕。”单嬷嬷握着我的手,说道,“娘娘别怕,我们都在。”

  “将碳烧上吧,”我付托到。

  “娘娘,”单嬷嬷欲言又止。

  “烧!”一阵疼痛来袭,我轻轻哼了一声。

  单嬷嬷让我咬着棉布,这样纵然再疼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娘娘千万忍着点,万一外面的人听见可就欠好了。”

  我点颔首,似乎有一万把锤子在凿裂腰腹部,头上身上的汗水密密匝匝地生出来。

  好痛!现在我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楚瑾的脸。

  不得不认可,一向自认坚强的我遇到这种事也照旧很脆弱的,但是万万没想到,我脑海中泛起的人竟然是他!

  不知这种疼痛过了多久,直到我听到杨嬷嬷的声音,“生了,是位小皇子。”

  “太好了娘娘,太好了!”单嬷嬷等人围在榻前,握着我的手。

  此时陈琦走了进来,给我把了脉,“娘娘此次生产顺利,只需好好调养即可!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我无力地朝他点颔首。

  临枝走进来,说到,“娘娘,敬喜来了。”

  襁褓中的小小的粉红色的婴儿,他长得与此外小婴儿并无两样,正叭叭的吮吸着大拇指,像一只小小的幼兽,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需要母亲的掩护。

  我看着即将离开我的前途未卜的亲生儿子,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流下泪来。

  “娘娘别哭,月子里仔细哭坏眼睛。”单嬷嬷慰藉到,却也红了双眼。

  敬喜敬重地现在殿外,西下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门上,是那么的平静却又是一种无声的敦促。

  “嬷嬷,来不及了,快一点!”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榻边的青铜炭盆里,银丝萝碳燃得正旺,一个梅花形的铁烙烧得发红,仿若暗夜中恶鬼猩红的眼。

  身边的婴儿灵巧地吮吸着拇指,清亮的眼睛在四处张望。

  单嬷嬷一手拿起铁烙,一手解开了婴儿身上的包裹,饶是年长如她,也照旧下不了手。

  我说,“嬷嬷,来不及了,快一点!”

  心菱在旁按着婴儿的小脚,不住垂泪,低低恳求到,“算了吧,娘娘,就算陛下知道了也断不会要了皇子的命的呀,娘娘!”

  单嬷嬷终究照旧将铁烙朝他的脚底按了下去。

  “嘶”的一声,一股肉烧焦的味道钻入鼻腔,小婴儿受到惊吓,张张嘴,预备哭作声来,我急遽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到,“我的儿,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嘀嗒落在他的脸上,他呜呜哭着,脸上泪水模糊,分不清是他的泪照旧我的泪。

  平静的殿内,噤若寒蝉。

  似乎只剩我眼中的泪降低的声音。

  单嬷嬷打开了陈琦递过来的白瓷瓶,将粉末倒在婴儿脚底的伤口上,再用白纱布包扎好,而此时,小婴儿已哭累睡着了。

  她轻轻打开了门,屋外的阳光正好,却刺得我双眼生疼。

  有个小太监妆扮的人拎着一个马头竹篮走了进来,跪倒说到,“敬喜请皇后娘娘安。”

  “敬喜公公快请起。”我强打起精神,说到,“敬喜公公仔细些,莫让人知晓。”

  “奴才明白,钦天监说贤妃此胎与陛下相克,因而陛下出征伤了龙体。故小皇子需在别宫单独住满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回瑶华宫。”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旋即又敬重地低下了头。

  “瑶华宫的稳婆、奶娘也都是我们的人,娘娘不必忧心,大令郎已将一切部署妥当。”

  “劳烦公公,日后本宫必当重谢。”

  “谢娘娘!”他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头。

  单嬷嬷轻轻将婴儿放进竹篮内,付托道,“快走吧!小心些,别让人瞧见。”

  小太监得了令,起身抱起篮子,快步走了出去。

  “等等。”我哑声喊道,“等等,让我,让我喂喂他。”

  “娘娘,”单嬷嬷抹了抹眼泪,将小婴儿抱了出来,递到我的怀里。

  我掀开衣角,小婴儿似乎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急急地吮吸着,不外一刻钟,眉头舒展开来,满足地哼了哼。

  “快走吧。”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门彭的一声关上了,我说,“嬷嬷,快来吧!”

  “娘娘,现在你身体太过虚弱,不若再等等吧?”

  我顽强地摇头。

  单嬷嬷只好再一次拿起了碳盆中的铁烙,狠狠心,向我的脚底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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