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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遗事

第九章 孟公瓜葛

朝歌遗事 1狗 3430 2020-04-17 20:00:00

  阮晋峰归心似箭。

  他颠了颠手中的布袋,里面少说有五十两沙金,现在回家,爹娘绝不会再说他好逸恶劳。寨子虽好,可村民中有人打家劫舍并非久居之地,爹娘恋家,但这次他一定要接一家人到城里讨生活。

  他也不会再让阿兰受委屈了。娘总说都是阿兰撺掇他出门淘金,因此平日里对阿兰也总挑挑拣拣,可是他知道阿兰其实也不想他这样刻苦,他记得,向阿兰说要去丽水淘金的那晚,她哭的像个泪人,但阿兰最终照旧没有拦他。

  阮晋峰虽然未曾直接顶嘴母亲为阿兰说话,心里却兴奋妻子能向着他,况且去年阿兰还为家里添了个女,虽然爹娘不太满意,但阮晋峰却爱极了这个孩子,现在一家子人总算是三代同堂了。

  为了多赚点钱,阮晋峰已经一年没回家了,这次回来女儿预计已经会说话了吧,能认得爹吗?这几年忙着讨生活一家人聚少离多,阮晋峰经常在家待不了几天又急遽离开,连抱抱母女俩的时机都不多,天知道他有几多体己话想和阿兰说。

  淘金不是个容易的活计,金沙江的水总是冷的砭骨,江边湿润,为了不弄湿衣服阮晋峰总将裤脚挽得老高,弯腰曲背用泥水装满浅浅的薄铁盘,待泥沙沉淀后再去水缓处将泥沙徐徐冲走,留下几粒金沙,再用镊子装进这布袋里,但大多数时候是毫无收获。

  几年下来阮晋峰比寨子里的同龄人看起来老了十岁,长年累月站在冷水里他的枢纽都肿了起来,如果再过几年就会尝到苦果了吧,想到这里阮晋峰不禁苦笑,来钱快的行当大多是这样的歪门邪道,每次想回家了事的时候,想抵家里阿兰为他吃的苦阮晋峰就咬牙忍了,现在终于可以凯旋回家了。

  长路上飘出了小曲。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

  何斯违斯,莫敢或遑?

  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注1】

  这约莫是一首南境民歌,大意是女子在下雨前期待丈夫早些回家,商元祗从没听过这首小调,但这不故障他觉得纪若望唱得很好听,若要用一个词来归纳综合,除了清脆二字不做他想。

  二人现在正走在前天商元祗来时走过的山路上,如今白昼再走上山又是另一番春日风物。今早商元祗睡了个懒觉,算是补足了这几日的连日奔忙。

  早上带着煮海焚河向纪钧禀明了启程的日子。过了正午,纪若望来寻他,煮海焚河流想去大理城转转,于是商元祗便只身同纪若望去找纪灵枢。

  此时纪若望正在前方蹦蹦哒哒,怀里还抱着一只大柚子,但她气息很稳,并没有因为蹦跳而跑了调,商元祗也曾提议帮纪若望拿着柚子,这样她能走得轻快些,但纪若望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娇贵,所以拒绝了他,相反,纪若望觉着自己说不定比商元祗更经得住造,究竟纪灵枢的教育方式可谓挑战极限。

  哼了一会,纪若望觉着累了,便转过身来双手背后,倒着走以便和商元祗聊天,商元祗原比她高许多,但在上行的山路上两人如此便能平视。

  “藏行缘何来大理?”她随口问。

  “此行是随叔父一同办些事。”商元祗挠挠脑袋,他不想骗纪若望,因此只能这样乱来。

  见商元祗不想答,纪若望也不纠缠,换一个话题道,“藏行是哪里人?”又抢在商元祗回覆前接着说,“我猜是朝歌。”

  商元祗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胡猜的,想你会不会是安南公在京城的故友之子。”纪若望笑了,笑眼弯弯,“京城是什么样的?”

  于是商元祗想,京城是什么样的呢?

  他突然觉得无法回覆,如果是书上的朝歌他自然知道许多,好比史书云,朝歌乃八荒争凑,万国咸通之地;又如前人言京城十景,什么相国霜钟,汴水秋声,宝塔行云等等。

  但对于他而言,京城只是一方小小的皇城,再有不外瑜亲王府并其他几处角落而已,其余岂论京城的富贵盛景或京城的人潮喧闹都与他无关。

  所以他说,他也无法形容。

  纪若望并没有很失望,她望望天空,那里有一只苍鹰盘旋,她说,“那如果我去朝歌了,藏行可会带我走走?”

  商元祗说好。

  但商元祗心下觉得有些人只有一期一会,纪若望已经快要及笄,只怕快要嫁人了,此去即是永别,况且两人用的都是假名,再见又该如何相处呢?

  一时之间,商元祗觉得气氛竟有些萧瑟。

  “你们俩怎么回事,都低着头?”

  闻声商元祗忙抬头,见是纪灵枢便放下心来。两人之前都只顾闷头走路,现下已是到了前日相遇的榉树下,险些走过,一时被纪灵枢叫住,商元祗不禁失笑,笑自己一时多情。

  纪灵枢仍是一袭白衣,见两人来了收剑入鞘挂在树杈上。

  纪若望却同商元祗差异,她是走累了,此时立刻寻了棵树,坐在了树荫下,“给口水喝吧。”

  “我准备净水容易吗?每次一来就要水喝。”纪灵枢虽嘴上念叨,但照旧拿出一只净瓶递给纪若望。纪若望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几只小盏,又剥开带来的柚子,一时之间清香扑鼻。

  只见纪若望一块果肉一块皮分装在几个小盏里,又从一小瓶里取了蜂蜜调成水,“好了,蜂蜜柚子茶。”

  纪灵枢一看,笑了,他的杯子里全是皮,白瓤也没去,更没有蜂蜜。低头抿一口,果真苦得令人咋舌。他看见纪若望很期待的心情心里想笑,但照旧把一杯苦水一饮而尽,然后装出拧巴的心情,乐成搏得了纪若望满意的笑容。

  商元祗自然看见了两人的奇怪互动,心里庆幸自己和纪若望相处还算融洽。他虽然知道纪若望这所谓的“蜂蜜柚子茶”,驴唇差池马嘴,真正的柚子茶是要用蜜饯过的,但猜她是故意让纪灵枢吃瘪,所以只不作声低头喝就是了,这净水果真清冽,喝下去只觉得灵台清明。

  纪灵枢喝完茶又回去练剑了。商元祗心中实在好奇,便问纪若望,“灵枢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朝歌的黎民不祈雨吗?”纪若望奇怪问道,随即自问自答,“也是咯,京城的人约莫不需要种地吧。”

  “原来是祈雨的仪式,是我目光如豆了,已往我总觉得这不外是骗人的伎俩。”商元祗说。

  纪若望扑哧笑出来,“你以为的不错,真是骗人的伎俩而已,纪灵枢已往曾给我说,所谓天时是全天下的山川配合的作用,此处不下雨未必是因为此处风水出了问题,却或许是什么千万里远处的海上的水汽蒸腾的不够了,这样想来,怎样的法力高强的仙人才气用那样远处的水救此处的黎民呢?”

  “那灵枢还在祈雨?”

  “一来给黎民一个念想而已,纪灵枢虽然不能决定下不下雨,却能感受到什么时候下雨,因此不外选个过几天便能下雨的好日子。二来,南境多瘴气,灵枢施法是为补足大理城的结界,为防城内发作瘟疫。”纪若望抿了口茶,嚼着其中的果粒望着纪灵枢舞剑,远处一袭白衣飘飘。

  “难怪他受城里黎民恋慕。”商元祗轻叹,他原本还奇怪纪钧为何称纪灵枢先生,为何黎民如此恋慕纪灵枢,现在想来,如此本事确实当得起安南公一声先生。

  “灵枢看起来也不外和咱们一般年岁。”

  “你看起来十七八岁,”纪若望又看了一眼商元祗,随便猜了个岁数,“灵枢今年也不外刚及弱冠,不外我初见他时不外10岁,还不懂事,现在想来,那时他已十分厉害了。”

  “何以见的?”

  “纪灵枢是已往钦天监监正,南怀德老先生的亲传,五年前不知怎么安南公找到了他,请他作纪小姐的先生,教一些防身术。”纪若望明明在说自己的事,口吻却平淡不见一丝起伏,眼神也并不看向商元祗,而是凝视着前方纪灵枢的背影。

  “那时朝廷还没派兵前来剿匪,安南公在大理挂一个节度使的虚职,手下没兵,全靠已往的武威镇着南境,有一伙山匪盯上了纪小姐,装作脚夫为安南公府送些果蔬,实则踩点,一日趁着贵寓侍卫松懈,便想把纪小姐绑去作压寨夫人,顺便震慑安南公,正值安南公那几日回京述职,贵寓没了拿主意的人,管家仆人另有纪小令郎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各人都知道纪小姐是安南公的命根子唯恐出点万一,谁也不敢拿主意。谁想纪灵枢二话不说,提了剑就出了门,半夜抱着纪小姐就骑了马回来,一身白衣被血染的发黑,越日传回来消息,说那一伙山匪都叫纪灵枢砍去了拇指,今后再不能为非作歹了。”

  事情其实并非这样简朴。

  那时纪钧不在家,纪若望觉着纪灵枢不是正经先生,正暗自和他较劲,这一天又是避开了屋里的婆子翻墙出来了。

  出了自己的小院,纪若望正巧遇见了厨房的伙夫来送菜蔬,纪若望心中暗喜道正要睡觉倒有人送枕头,于是放轻行动藏在了马车的柴火下,计划搭个顺风车进城去。在柴火的漏洞中纪若望看见,那伙夫来到车前翻了翻,纪若望的心悬在了嗓子眼里。

  “怎么了?”车夫问。

  “没事。”伙夫答。

  马车拉动了。

  躲已往了,纪若望的心徐徐安了。

  出了镜园,马车走在乡间小路上,不想两人却把车赶下了官道拐上了另一条山间小路。

  车停了,纪若望心道欠好,不想已是迟了,那伙夫一把掀开柴火,把纪若望拖了出来,两人按住她的胳膊,捏住纪若望的鼻子罐了一袋蒙汗药下去,纪若望咬破舌头拼命想保持清醒。

  可这虽然是没用的。

  再醒来的时候日头已西斜了,金色的窗格印在黄土的地面上,若不是姿势实在难受,纪若望会很有心情欣赏一下这个美丽的黄昏,但她躺在一间柴房里的猪草垛子上,双手反剪了绑在背后,嘴里塞着一张没洗过的汗巾,上面的馊抹布味熏得她想吐。

  门外一对男女正在争吵,听二人的对话纪若望算是理清了现状——她被绑架了,绑架她的是某其中年油腻山匪头子,他想休了原配娶她做压寨夫人,以求从真正意义上和纪钧做到官匪一家。

  啊呸,做他的黄粱美梦吧。

  等她挣开了绳子就去送他见阎王!

  【注1】摘自诗经国风召南

1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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