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岁语（上）
自岑闵与冉儿轮回后，客栈有泰半个月没有客人，哪怕蹭口茶水的也没有。
巫祺觉得自己的脑阔快生锈了，觉得实在撑不下去了。每天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上班打卡即是玩手机的生活，也过得不容易。这样颓废下去，真过了八十年还阳了，她还怎么加入高考？
虽说前两天听了个新闻：
“受凡间疫情影响，鬼门关入境鬼次大增，酆都人口密度上升，大帝宣布通过了《疫情防控临时措施》，于郊区搭建板房以容纳更多鬼口；另外，鉴于执事司事情量剧增，暂无暇处置惩罚今年中高考、公务员考核等多项品级与职业考核事宜，以上考核现已决定延期。”
听说凡间正在发作一场疫情，是由上半年某场流星雨中一颗陨石焦点携带的某种未知病毒引起的，致死率和熏染率都逾越以往。所以，鬼门关这段时间也是高度运转状态。还听说大帝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睡觉了，身边的书记员和书记官没有一个不是熊猫妆。
所以巫祺哪怕快闲成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出门给人家事情人员增加肩负——老板娘某天提醒了她，酆都身份证因为生死簿的存在，故一入境便已经冲印好了，但是身为生魂，她得亲自去执事司走流程激活。
各人没忘记生魂对于幽灵而言是美食这个设定吧？巫祺现在没事，完全是因为在客栈里蹲着，受正红呵护，如果这时候独自出去，身份证还没激活生魂掩护功效，只会连渣渣都不剩下。
于是今天巫祺照常给缄默沉静寡言的树先生送了水和药后，回到一楼大堂，第三百零五次思考，今天做什么好呢？
这时徵羽也来了一楼，手里还抱了一打书，正见她一脸呆滞，邀请道：“没事做的话，要不要看书？都是酆都社会制度和见闻奇谈之类的。”
“好！”巫祺一回神，两眼放光，绝不客气拿了第一本。这本书倒是不像书，更像本条记，不厚，看上去颇有年代感的封面上没有花纹，只有简朴的名字：《孟婆日记》。
“这……这不会是孟婆的手写条记吧？”巫祺没敢直接掀开，而是先问。凭据这段时间的恶补，她知道孟婆不只是她印象中那个只卖力在奈何桥头煮汤的孟婆，人家照旧鬼门关执事司司长，统管内政和外务两大部门的大佬。
“是前任孟婆的手写日记。前任孟婆和老板娘是至交，可惜因为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原因陨灭了，这本日记也就被老板娘收起来放图书馆了。”
陨灭是一个专有词汇，世间只有仙族和冥族使用这个词。其他族群生死其实算不上什么，究竟有鬼门关兜着，可以轮回。而陨灭，那就是真正消散于天地之间，一点痕迹也不留。
巫祺只觉得入职之后就没有几天心情是不极重的。她叹了口气，认真地掀开第一页：
“继任孟婆的第一天，很累。前任孟婆没做完的事情其实其他事情人员基本都完成了，也没出什么乱子。真正麻烦的可能就是几百年没供应上的孟婆汤。所以我预计未来几个月内，我光煮汤得了。”
果真后面的前几页，都是“煮汤中”，然后或许是觉得浪费纸张，前任孟婆就一行记一天煮汤，如此又是几页满满当当的“煮汤中”，字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初中生的稚嫩感，巫祺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这位已故的孟婆特别实诚。
“煮汤中这三个字写得自己都快不认得了……大帝说写日记是好习惯，幸好无所谓我写什么。”
——震惊，原来孟婆实诚的最大原因竟然是酆都大帝！
“其实当孟婆挺无聊的，除了煮汤，就是每天听底下的鬼官吵吵嚷嚷，一个说生魂入鬼门关毫无人身宁静可言，一个说生魂不带死气不配入鬼门关，另有的提出了生魂属于容错群体的荒唐理论，听得我火冒三丈，感受自己鹤发都红了。”
巫祺眼神凝在此处，思量道：生魂曾经在鬼门关引起过议论，看来其中有点故事。
然后又是几页空话，她加速了翻页速度。
“煮汤的第……不知道几多天，鬼门关来了个受了重伤的生魂，满身不知道哪里沾染的魔气。我带队已往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非鬼差引渡的生魂，而且照旧个堕仙。”
“最重要的是她一身魔气！听说魔族早已族灭于两千年前，那时候大帝也才刚降生！她是在哪里沾染上的？这可是一件要捅破天的要了命的大事！”
“她是一个看上去很是美艳的女子，面对那么多鬼官也绝不怯弱，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那个长得比娘们还悦目的男的，我想见你们大帝，给通报一声。’”
巫祺猛地抬头问身边的徵羽：“前任孟婆是个男的？”然后获得了帅哥的肯定。三观又一次破碎，孟婆孟婆……居然另有男的！果真是活久见。
“我其时就想着这女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大帝能是谁想见就见得吗？于是我招呼着兄弟们上去让女人冷静冷静——然后女人连我一起打，更悲剧的是，我还输了！当晚大帝都无法透过我鼻青脸肿的脸认出我，见了鬼的兄弟情！”
“虽然我确实不是鬼门关卖力打架的，但被个重伤且连实体都没得的生魂打得几天下不了床也是绝了！这基础就不是个女的，她没堕仙之前肯定是天庭管打架的！”
“也不知道这彪悍堕仙和大帝是什么友爱，大帝不久宣布酆都认可生魂职位，那堕仙还在酆都和黄泉之间建了个客栈，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吧？在哪里建欠好，非得挨着我的黄泉孟婆庄！”
巫祺突然有了种微妙的既视感：“咱们老板娘是个堕仙啊？”
“嗯，老板娘对其中内情讳莫如深，这酆都可能也没几个知道她怎么成了堕仙。”
“那堕仙和仙族的区别呢？”
“仙族一般分上仙和散仙，上仙都是有职责，分管天地运行规则的，而散仙分两种，一种是刚刚得道成仙，尚未获得仙职，一种则是专门教导入职业务的。而堕仙，”徵羽顿了一下继续说，“堕仙是指得道成仙后自甘放弃仙族身份，同时也不再属于前族群。”
巫祺一愣，不愿当仙族又不属于得道前的族群，老板娘其实真的很孤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