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一声癫狂，叹一声糊涂。

　　胜饭立于羽门山前，看那血河沿着山路蜿蜒。在那血与溪的交汇处，溪水似乎逆流而上，将那血河搅得脉络明白。红色原来有许多种，有涸干的黑，有奔涌的鲜，有交汇处的浅，也有眼里的白。

　　天色笼落下来，厮杀的声音已徐徐弱了下来。这个时代就这样落幕了，胜饭却笑了一声，这是武林最好的时代。

　　他想起了那天，记不清究竟是几年前了，在那传承所的大殿里，贝利跟他说过的话。

　　“小子，你觉得武林，以作甚尊？”

　　“传承所前厅不是挂着，那么大的字——以德服人，以武为尊。”

　　“你信吗？”贝利笑道。

　　若不是眼中的笑意，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情，皱纹如同丘陵一般横行，拉胯的脸皮垂着仅剩的一两块肉，在脸上摇荡。

　　“以德服人我不信，但以武为尊……这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这是事实。”

　　“作甚事实？”贝利问。

　　“事实就是，因为马特武功远甚于胜苟师父，所以纵使错在其孙，他依旧可以理直气壮找我师父偿命，咎由自取倒成了谋害，兰花如今生死未知，他孙子那小小的经脉受损，又算得了什么。”胜饭义愤填膺道。

　　“这不叫尊。”贝利摇了摇头，“这叫霸，犷悍的霸。”

　　“那作甚尊？”

　　贝利徐徐起身，似乎大人物长篇大论前，总要装模作样一番，贝利这老头也难免俗，他悠悠说道：“万物以水为尊，因它利万物而不争，柔若无物，怒可排山倒海。”

　　“长老您是想表达什么？我不懂。”

　　“武成不了尊，只能令人屈从。仆人的唯唯诺诺只是为了温饱，败者的跪地求饶只是为了生存。用一个铁笼罩住一棵树，树会扭曲，会弯腰，但有朝一日铁笼生了锈，破败了，树就突围而出，让铁笼四分五裂。”

　　“那，以作甚尊？”胜饭不解地问。

　　“权力。”

　　“权力？权力与不争似乎……”

　　“有朝一日，你会懂的。”贝利故意卖了个关子。

　　当现在胜饭眼睁睁看着一个时代落幕，他突然懂了。他没有埋怨贝利卖了这个关子，因为一切不行制止。纵然到了落幕的这一刻，那些人依旧没有明白，为何武林以武成不了尊。西罗足够精彩了，东梅也足够天资卓绝。但他们终究改变不了人心，那些被权力侵蚀、迷惑、荼毒、收买的人心。

　　若要说现在胜饭另有什么放不下的，可能就只剩这座山门了。这是用汉白玉石堆砌而成的，上面的纹饰很特别，不是龙凤麒麟之流，而是鱼，活龙活现的大鱼小鱼绕着石柱遨游，敦实的底座依稀还可以看到最底层的青石，这是重修山门时特地留下的，以纪念最初的青石山门。两根汉白玉石柱挺拔伫立，一整块玉石板从中横跨，稳稳架在上方，居中用隶书篆刻着两个字——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