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微笑一下子凝固在中途,曲穆清潋滟眸光里渐泛起如霜的冷意:“冷令郎,从前你每次来找我都是一副欢喜的模样,如今竟也和以往差异了。莫不是穆清哪里做得差池,冒犯了令郎?”
她说到“令郎”两个字时尾音上扬,带着毫无遮掩的冷漠与疏离。
冷琛听来只觉难听逆耳得很,面色不由凝重:“穆清,我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这一点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何以会问这样的话?我今天来,只是因为无意间知道了一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
“无意间?”曲穆清弃了手里的汤匙,眸光徐徐凝聚,“你是说你昨晚跟踪我是无意的?”
冷琛微微一愣,垂眸:“歉仄。你始终不愿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是担忧你,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
“其实昨晚我便已知道是你,”曲穆清凝视着眼前的青衣令郎,眼底不知蕴着怎样的神情,“你那样贸然地跟过来,若是被那个黑衣人发现,你可知道有多危险?”
她这话不甚担忧,冷琛差点就要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可他此时却是无比的清醒。
“穆清,你真的计划凭据那个滇人说的去做?你基础不知道那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工具,万一是剧毒,你也一样看着墨临风吞下去?”
他不想绕圈子,单刀直入地发问,“穆清,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墨临风,所以我才要问一句,你真的计划这样做?”
曲穆清的面色如纸一样苍白,她定定地看着他,无比艰涩地反问:“你觉得,我另有此外选择?”
“是你不愿意去想此外选择。”冷琛清峭的眉眼瞧着她,一字一顿,“从一开始,你就在全心全意想着如何将那瓶子里的工具给墨临风服下。
“你知道自己无法劈面对墨临风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就想到,若是墨临风真的为了阿姐来到中原,你便想措施假借阿姐之手,定会万无一失。”
曲穆清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只觉心空了一块,漏出一个大洞,凉飕飕地透着风。却是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穆清,其实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无权置喙,也无权干预干与,可你若要将阿姐卷进其中,我……不得不管,”冷琛有些急躁地把汤匙在手里转来转去,“阿姐的心思我最了解,倘若那瓶子里装的工具真对墨临风倒霉,她往后的余生都市活在无尽的痛苦里。”
“穆清,”他深深地看着她,眸中神情极是认真,“你是我心爱之人,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可阿姐亦是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这十年来,她已过得十分辛苦,我不希望她往后的时光也生活在黑暗里。
“所以我才想来找你谈一谈,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想个此外法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境,好欠好?”
曲穆清望着冷琛,脸上的笑容轻微又冷淡,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些:“冷令郎,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小我私家么?为了到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要利用你的阿姐?”
她一口一个冷令郎,语调清疏冷然,像一支尖锐的冰棱,想要深深地划清相互的界限。
“我——”冷琛脸色一变,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的阿姐牵扯进来,”曲穆清的声音清清冷冷,却十分坚定,“这是我自己做下的决定,该由我自己完成,绝不会累及他人。”
冷琛缄默沉静一阵:“你……非要这样做不行吗?”
曲穆清的眸光颓黯下去:“我不能让姜坊主尸骨无存,她于我而言,就像你的阿姐于你而言一样重要。若非如此,你以为我愿意去做伤害墨临风的事?
“所有的法子我都想尽了,基础没有两全齐美的措施。”
“或许……你的选择自己就是错误的,”冷琛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姜坊主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的人,不应该被拿来看成威胁的筹码,更不应该为了她去伤害在世的人。”
混淆了惊异和痛苦的神情在曲穆清苍白的脸上浮现:“你的意思是说,要我放弃姜坊主的尸身,任其被食尸虫吞噬殆尽?”
“穆清,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实在太难,”冷琛微微叹息,“可你就如此笃定那个滇人会信守允许?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有些奇怪?
“如果这个滇人真的想对墨临风倒霉,他实在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先是千方百计地装神弄鬼不让你将他做的事传出去,然后又以姜坊主的尸身威胁于你。
“所做的种种,似乎都在彰示,他并不想要中原人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若换个角度来看,他甚至不希望自己与墨临风有牵连这件事被公之于众。所以,他才会如此大费周章。”
冷琛眉心微凝,沉沉隧道:“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绝不仅仅是外貌这样简朴。所以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
曲穆清看着他,略微静默了片刻:“你说的这些不无原理。”
她徐徐颔首,刚刚眼眸中的惊惧和不解似乎在一层一层地淡去,“只是这粥若再不喝的话,就要凉了。等我们用完了早饭,再仔细商议,可好?”
冷琛对她突然的转变感应有些意外,然而看到她眼底浅浅温柔的眸光时,又觉得莫名欣慰:“好,那就先吃完早饭再说。”
曲穆清仍是笑着,往冷琛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只水晶蒸饺:“这是吴悠特意付托小厨房做的,味道也很好。”
透过窗棂的晨曦似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暖色。淡淡的笑意浮上了冷琛的唇,他欣然地饮了粥,又尝了一口蒸饺,只觉滋味甚好。
正想赞美几句,却感应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像隔了层水雾似的,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穆,穆清?”他强撑着欲坠的眼皮,疑惑地想要看清坐在劈面的女子,却模糊看到曲穆清的心情无比离奇。
那微含了冷意的笑容像水波纹一样在她苍白模糊的脸上徐徐浮动,他看见她的唇轻轻动了动:“冷令郎?”
“冷令郎?”
那声音忽远忽近,摇荡不定,最后如退去的潮水,归于虚空。
再也支撑不住,冷琛倒在了桌案上。
神志溃散的刹那,他听见曲穆清略带凉意的幽微叹息:“冷令郎,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