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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魔教误今生

第55章 陪你去看流星雨

一入魔教误今生 由雨逐流 2694 2020-05-09 17:58:19

  冬末春初,寒意料峭,浅草出头,疏花杂缀。

  南海郡,地处乱山之南,相隔数个州郡,成为谢逸卓初出江湖第一站。

  一路南下,形单影只的剑宗女侠,一袭青衫,仗着一把雕凤佩剑,惩治了几个欺压良民的恶霸,倒没遇上棘手事情。

  她此番下山历练,没有具体的行程计划,看到玉镯上空荡的凹槽,便决定到月泉圣域,寻一颗新的圣石填补空缺。

  一个多月后,除夕。

  南海郡,月泉谷。

  入谷需经过一条满是卵石的浅流,暮光之下,七彩卵石波光粼粼。

  “嘶——好冷。”谢逸卓将鞋提在手中,赤足踏在卵石上,浅水刚刚没过脚背。

  只不外打了个寒颤的时间,太阳匿藏天色顿暗,浓雾铺天盖地涌来,充满天地之间。由于视物不清,她伸出双手在前方摸索,马上觉察出差池。

  刚刚照旧坦途的正前方,现在被一堵凭空冒出的石碑阻隔。凑近仔细看,石碑上,赫然刻着暗红色、有磨损的字迹:

  擅入禁地者死!

  莫名感应一股森冷之气,她知道,这些异常来自圣域的守护阵法。

  师父说过,遁甲玄术,分天人地三盘。

  天盘九宫有九星;中盘八宫布八门,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景中平;土地八宫代表八个方位,静止不动。

  由司南指引,水流向南延伸至圣域内,她自北方南下,如今正站在圣域入口。

  凡阵法皆有阵眼,或隐或显,动中藏静者、变中稳定者是也。大石阻路,却未切断水流,是以水流为阵眼,居中轴。

  由此,她现在所在为北方坎一宫。时值大寒中元,生门落艮八宫位,居坎宫左。

  “左边生路!”一番推演后,谢逸卓坚决往左前行。

  “有人闯禁地!”

  “一队东,二队西,三队北,四队南,见到生人,格杀勿论!”

  身后白茫茫一片,隐隐有火光闪烁,盛国士兵举着火炬,哒哒的脚步响起在四面八方。

  谢逸卓想起百事通说的,自圣域屠杀事件后,陛下下令封锁,且部署了士兵巡逻,若外人突入,会被抓起来——

  竟不是“被抓起来”,而是“格杀勿论!”

  前有迷雾,后有追兵,她定了放心神,加速了前进脚步。

  越往里走雾越浓,气候越冷,追兵的火炬不复见,流水的声音也没了,周遭一切似乎静止,落针可闻。

  这是第一次将所学玄术运用于实践,谢逸卓每一步都踏得很谨慎,且为保周全,将配剑绑到了后背上。可是着实这般小心,脚下照旧一空,蓦地向下堕落。

  噗通!跌落水潭,潭水砭骨。

  谢逸卓识得水性,企图游向灼烁处,却发现双脚被水草缠住。水草似活物一般,怎么踢都踢不掉。

  一番挣扎后,她终于耗尽力气,随着呛水,意识变得涣散……一小我私家影泛起在迷迷蒙蒙的水雾间。

  她感应腰间一紧,随着有暖暖的气息自唇间透入……

  待得恢复意识,她睁开眼,双瞳映着湛蓝天空。身旁生着一堆火,暖暖的。

  “你醒了?”一个沉闷喑哑的声音问。

  谢逸卓转头,一张鬼面映入眼帘。

  “你!”她惊坐起来,随后才看清,说话的是一个男子。

  男子穿着素白色长袍,戴着面具,像是跳大绳的巫师,气质冷淡,仿如没有灵魂的躯壳,让人觉得这空旷的天地间,最酷寒的,是他。

  师父讲过,巫师一脉的玄术,历代口传心授,无抄本印世,外道不行窥窃,是最为正宗玄奥的。

  刚刚在水里,就是他为她渡气……

  谢逸卓脸颊泛起红晕,拱手道:“晚辈谢逸卓,多谢前辈相救!前辈是巫师吗?”

  “巫师?”

  “我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屠杀。前辈来这儿,是为超度亡魂吗?”她望了望四周熟悉的景色,发现回到了圣域入口的溪流处。

  “超度亡魂?差不多吧。”舟族向来有除夕祭祖的传统,邢飞来此本为祭祀,只不外携带的香烛纸钱,在救她的时候随手一丢,被法阵“吞”了,“谢娘子何以来此禁地?”

  “我来这里寻圣石镶玉镯,同时也想看看,自己的遁甲术掌握得如何。”说到此处,谢逸卓神色黯了下去,“终归是我学艺不精,险些丧命。可我想不明白,师父说,天地运化,动者以不动者为参照,八宫方位是不动的啊。我推断出生门,一直往左走,为什么又会走回这个地方?”

  寥寥数语中,邢飞已有判断,道:“迷雾阵,是圣域的门户,属四大阵法中最重要的一个。如果这么容易破解,还能守护圣域吗?”

  他随手摘下身旁的一朵花,霎时移物换景,情况全变了模样,只脚下那一汪浅流,还在静静流淌,流向却已改变。

  “看到了吗?哪怕是微小的行动,也能引动契机。”他道,“大地简直不行变换,但万象由心所化,人心是可以被迷惑的。在迷阵里,磁场受到影响,司南会以水流偏向为南。原本你推测左为生门,事实证明,左为死门,因此,你以为自己身在坎水一宫,实则已在离火九宫。你追念一下,其时周围是否有火,引动了变化,使水流逆行。”

  果真是有火的,就是盛国士兵的火炬!水流逆行则使她由面南转变为面北,身处离九宫面北而立,左边简直是死门。

  谢逸卓悟到,顿觉阵法精妙:“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指点!”越发确信这位前辈乃精通玄术的巫师,竟能通过她的境遇,倒推宫位。

  邢飞又道:“这条浅流是入口,阵法未破就会回到这里,前提是逢三吉门。”

  谢逸卓点颔首,心道若是逢凶门,即是身死道消吧。

  “欲破阵,须得从开门进,生门出。我带你进去吧。”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心,“恕我唐突,不这样很容易走散。”

  江湖子女没有各人闺秀那般多的忌惮,谢逸卓任他牵着。他的手明明很凉,长时间的肌肤接触之下,她却觉得手心很烫。

  两双没穿鞋的脚,踏在浅流里。浅流之后是草地,嫩草踩上去软软的,偶尔也有硌脚的碎石。

  “前辈的鞋,是救我时弄丢的吗?”

  邢飞点了颔首,心道:即是情急之下,连同香烛一起扔了。

  “歉仄啊,都怪我。”

  说话之间,峰回路转——

  一半扇月牙挂高天,三千尺飞流悬月前,似天幕垂、天河倒,银镜流华。

  “哇!”谢逸卓发出低低的赞叹声,被眼前美轮美奂之景深深吸引。

  “圣石,就在月下。”邢飞道。

  谢逸卓拱手致谢,尔后点足往瀑布上飞去。瀑布颠,有一块可供落脚的青石,她站在青石上,果见一蓝色晶石,璀璨耀眼。

  “我拿到了!”她兴奋地冲邢飞喊。突然,青石旁的水冲天而起,水柱势如刺刀。

  谢逸卓一惊,发力跃起,岂料光脚太滑,青石上又满是青苔,一个大意,力借空了,倒栽着从百丈高的飞瀑上掉下来。

  她后背撞到柔软的手臂。邢飞托了一把她的背和头,把她揽在怀里。

  谢逸卓满耳朵都是哗啦啦的水声,满视野都是他的发丝和衣袂。圆月飞瀑退居为配景,流光溢彩的画面主体,正是这翩若惊鸿的男子。

  也不知是不是吓的,她感应自己的心脏,突突地快要跳出来。

  “让你见笑了。”终于落地,谢逸卓尴尬地从他怀里脱出。

  说起来,这瀑布着实高,高得拥抱的历程漫长得恰似一生。

  邢飞望向月亮。当初盛国玄术妙手闯圣域,曾留下法阵。他并非巫师,不懂玄术,清楚舟族法阵,却不太了解盛族法阵。幸好,飞瀑上的盛族法阵,只是残阵。

  此时,水柱已消停,残阵消散,经过洗礼的夜空,如泼新墨。

  谢逸卓抬起手腕,欣喜地拿着圣石,在玉镯上比划:“这颗圣石巨细还挺合适,转头让工匠打磨一下,镶嵌上去。”

  邢飞看着玉镯,眸中透出一丝眷恋。

  这个玉镯是他母亲之物,儿时听母亲打趣,要把它留给未来的新妇。可惜因国乱,镯子流落民间。君子不夺人所好,戴在了谢逸卓手上,即是缘分。

  他向着前方一块大石台走去,拂掉尘霜,慵懒地仰躺上去:“这块石头还算洁净,谢娘子,你也过来歇息一下吧。”

  谢逸卓依言坐到大石上。

  “躺下来,躺在我身旁。”他道。

  “……”

  “若不听,等我数到十,你一定会忏悔。”

  貌若威胁的语言令气氛变味,谢逸卓警惕起来。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她不行能完全信任一个陌生人。

  “一、二、三……”邢飞漫不经心地数着。

  要先发之人吗?谢逸卓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九、十。”

  随着“十”的到来,天空明光闪耀,亮如白昼,令她忍不住仰起头看。

  铺天盖地的,璀璨星像下雨一般落入眼中,比之月下飞瀑更为壮观——她呆住了。

  手臂被人轻轻一拉,谢逸卓顺势躺到邢飞身旁,才发现他躺的位置,视野无遮挡,最是适合寓目星雨。

  “忏悔了吧?”

  谢逸卓被这绝美之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你怎知会有星雨?”

  邢飞笑道:“我是巫师,会观星相。”

  “快许愿!”谢逸卓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却见星雨下,邢飞侧着身,一手撑着石板,一手抚上她的鬓发。

  谢逸卓被这一举动惊到:“前辈?”

  “沾到头上了。”他从她发间取下一片树叶。

  如此近的距离,感官里尽是他的灼热温度和淡淡薰衣香,谢逸卓不敢出气,生怕气息喷到他面具上,直到邢飞躺回去,她才松了一口气。

  “许了什么愿?”邢飞枕着双手,平视天空。

  “愿逝者安息。”

  “你替舟人许愿?”

  “师父说,人死后,灵魂会化作流星。这漫天星雨,美则美矣,却充满了悲悼。”

  “你是盛国人,为何会替舟人感应悲悼?你不恨舟人吗?”

  “人或有善恶之分,不应有种族之论。”她的明眸透着星星的清冷,“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只愿世间无战祸,黎民得以安宁。前辈来此做超度法事,想必与我的想法也是一样吧。”

  邢飞不作声,也闭上双眼,默默许了一个心愿。

  更深露重,花自开落。

  星雨之下,两人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明,一颗滴落额心的露珠,惊醒了谢逸卓。

  刚一坐起,身上的素白外袍掉落,她本能地一把抓住,偷偷瞧了瞧衣袍下的自己——衣裳穿得好好的。

  外袍是邢飞的,在她睡着时候,给她暖着。

  谢逸卓瞧向身旁。邢飞还未醒来,背向她侧躺,此时只穿着一层很薄的里衣,还光着脚。

  她把手中外袍轻轻盖在他身上,心道:天寒地冻的,前辈把衣服给了我,我却妙想天开不信任他,真是小人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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