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到了课时,小童把袁宝儿送到课舍门口。
袁宝儿进去,发现早有人在。
那人背对着门口,正忙碌着什么。
袁宝儿有些好奇,走已往见他案几上散落着好些楔子,而他正想把楔子组合成一个整体。
不外也不知哪里出了错,总是很快散开。
那人倒是执拗,竟始终都不放弃。
侧门传来几许脚步声,袁宝儿这才想起自己这般窥视,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她急遽正襟危坐,望向前方。
片刻,一穿着暗赭袍子的老者漫步走了进来。
想来即是教演算的先生。
袁宝儿急遽挺直腰杆,静等点名。
不想老者只看了她一眼,便斜向她旁边,“范黎,可有头绪?”
范黎起身作揖,“学生还需些时间。”
老者撇开眼,问袁宝儿,“你适才看了许久,可有头绪?”
袁宝儿赶忙起来作揖,脸上都是干笑,心说人家研究那么久都还没措施,她要说有,岂不打同窗的脸,以后还如何相处?
老者眉头紧皱,一脸不兴奋:“有即是有,没有即是没有,笑甚?”
“山长说你聪颖过人,我这才允你过来,莫不是所言为虚?我可先说明,我的学科可没有门路可走,若不成便尽早退出,否则一个挂科是跑不了的。到时可莫要哭鼻子。”
如此不留情面,如此轻蔑,让袁宝儿的笑容炸裂。
她抿着嘴看向旁边,范黎朝她礼貌的点了颔首,“娘子若有看法,不妨说出来,你我一同参详。”
他眉头有些细微的折痕,眼底有些青黑,不外嘴唇善意上翘,简陋未曾气恼。
袁宝儿心里一动,低声道:“确实有些不大成熟的想法。”
范黎眼睛一亮,忙往旁边挪了大块地方,示意她尽可随意。
袁宝儿看了眼老者,朝范黎做了个揖,坐了下来。
适才看时,她便有些想法,不外不上手总不晓得正不正确。
如此摆弄了一会儿,她顺利拼出了个平面。
范黎十分好奇,拿过来细看,发现她排布楔子的方式与自己大有差异。
他不由慨叹起来,并实验往上添加。
袁宝儿也不理他如何,又拿了其他去拼另一边。
老者本是因为被山长强塞了个女娃娃有些不满,却没想到这女娃娃确实有些本事,便也跟过来看。
袁宝儿很快拼出九个极不规则平面,她将平面重复组合,始终不得要领,不由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错了。
范黎忽的捏着一根楔子,指了其中一个凹槽,“不若把这三面一并连上?”
袁宝儿看他一眼,把平面推给他。
范黎捏着楔子,一番拼接,果真将其连接起来。
一个通,其他也就通了,很快,桌上摆着个造型怪异的球体。
两人抬眼看老者,老者终于微微的笑,“今天的课便到此,范黎,这位是你师妹,她才刚入学,你将早前所学讲与她知晓。”
老者捋着胡子,带着球走了。
袁宝儿茫然看范黎。
这就完了?
范黎在高老这里学习一年多,对他的做派十分了解。“
“高先生授课惯来如此,师兄带师弟,一代带一代,是演算这门学科的传统。”
说完,他掏出一摞的书册出来,“这是我从前参照师兄们的手札纪录下来的,其中也掺杂着我的浅见,你可带回去看看。”
袁宝儿有些惊讶,“你一早就准备好了?”
范黎笑,“高先生之前便与我说要有个小师妹。”
“演算一道需天分,前人指引不外辅助,高先生行事差异凡人,所有我们演算这科便由师兄担起引导之责。“
袁宝儿一听,忙作揖致谢。
范黎摆手,“你能被先生收录,即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客套。”
袁宝儿从善如流。
范黎起身要走,见袁宝儿捧得太费劲,便道:“我帮你。”
袁宝儿笑着道好,与他一道往书院外去。
边走边聊起来,这一聊才知晓,原来范黎身世清贵世家,现在三子为官的那个范家,而他无心科举,一心钻研格物。
修习演算是为了未来更好的钻研格物。
范黎则是好奇袁宝儿为何修习演算。
这种工具对小娘子来说实在乏味,险些没有哪个娘子愿意研究这个。
袁宝儿与他投缘,也不隐瞒,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范黎十分惊讶,“你可知大庆的土地有多广褒,凭你一己之力,如何能成?”
袁宝儿笑,“我一人不行,万千农户却可以。”
范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望着她,“你要教全天下的农户?”
袁宝儿笑,“倒也不必。”
她举了个商铺的例子,”谁人买工具不喜买好的,若能用一文钱,买比远胜一文钱的工具,他们其不乐意?“
“若再随赠使用法子,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都知了。”
“不外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手段。”
范黎喟叹了声,似有些感佩。
“小师妹行事果差异寻常。”
袁宝儿欠美意思的笑,“只是我的笨想法,且当下我也只是想想,真要做,还不知如何,师兄且听听便好。”
“师妹能有此志向,便已胜过许多儿郎,”范黎觉得袁宝儿很有想法,而且她还敢于实施。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门口。
翠心和张大一早便候在那里,见她带着如此多的书册出来,还惊讶了一瞬。
袁宝儿把工具放心去,问范黎可另有课。
范黎颔首,目送两人力气,他不由想起自己。
自小他便对格物很有兴趣,他上面有才气横溢的兄长们为他顶着,基础没有科考的压力,便随着性子研究着格物。
现在听了袁宝儿一席话,他似乎才醒悟,他或许也可以做点什么。
另一边,袁宝儿已经翻起了他的条记。
范黎的条记记得十分详尽,定在侧面位置标注研习的是那一本书,出处哪一样,有什么需要注意。
袁宝儿着意寻了自己比力熟悉的算书十经,细看上面内容,发现自己有些想法,跟那上面不约而同,有些却又分歧。
她将分歧点记下来,回家之后,就把这一部门摘抄出来。
准备下次上课时去找范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