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宁儿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
目光无意间掠过身边的幼童,李无涯脑中豁然一道灵光闪过。
洪文远…洪文定…洪家村…马宁儿…
这是…
新少林五祖吗?
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细想,李无涯的身子纵然一跃,如同仙鹤扑食般,急向马宁儿攻去!
虽然之前在隧道中,与那“三哥”连照面都没打过,但听其言行,那一身继续与铮铮铁骨,已然令李无涯心折。
如此人物,若命丧叛徒之手,实在可惜!
与两人相博处不外三、四米,李无涯险些瞬息而至,挥臂抽出,一式太极“单鞭”,如大铁鞭猛甩,带起凌厉的咆哮声。
这一击,至少有千斤之力!
察觉到身后骤然生起的劲风,马宁儿身子横闪,于瞬间避了开来。
李无涯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深得“打人如亲嘴,追风赶月不放松”的打法要领,连环鞭手使出,一鞭快似一鞭,一鞭重似一鞭。
一时势弱,被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逼得连连退却的马宁儿,突然伸手一勾,抓住了身旁打架中的清兵后腰,一鼓劲,将其整个身子向对手甩去。
啪!
宛如被大铁鞭抽中,猛烈的炸响之后,那撞来的清兵满身瘫软倒飞而回。
而经此一击,李无涯攀至巅峰的气势回落,马宁儿乘势前冲,脚下踢踏,如一匹烈马疾奔,长拳击出,直欲抢回上风。
少林长拳·骑马爬山势!
这个时机掌握得妙到毫巅,恰好卡在了李无涯拳势用尽,一口气尚未缓歇过来的当口。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一拳,李无涯眼神微凝,双肩耸动,一式“退步跨虎”,身子骤然侧退,避开了对手直捣黄龙的一击。
却听“嗤”的一声,夺命的铁钩从马宁儿腕部弹出,有如毒蛇吐信,袭向了李无涯劈面。
李无涯折腰后闪,夺命的铁钩堪堪擦着鼻尖而过。
刹时,他兜在臀后的右臂猛然前甩,一式“虎尾鞭”,猛抽对手腰部。
咚!
鞭手准确地命中了马宁儿侧腰,可却如抽中了厚实的牛皮革般,带起沉闷的回响。
铁布衫?
一记杀手未见功,令得李无涯心头微沉。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敌人兵刃在手,自己血肉之躯,天然处于劣势。若不能一鼓作气取胜,很容易陷入险境。
铁爪划出了夺命的弧线,直奔首脑而来,李无涯立即低头闪过,旋即合身一撞,切进了马宁儿身前一尺的距离…
双臂一搭一裹之间,如老蚕牵丝,与马宁儿带着利爪的双臂纠缠到了一起。
太极缠丝劲,一圈一绞,如巨蟒缠绕,碎人筋骨。
下一刻,李无涯全身发力,双臂内裹,如绞钢丝!
咯吱吱…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李无涯却脸色凝重。
对手“铁布衫”横练功夫之深着实令人意外,其骨骼筋肉坚实强韧,竟生生反抗住了自己这足以断裂钢筋的一绞。
马宁儿凶厉的长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手指蓦地发劲,泛起青黑,一把抓在了李无涯肩头。霍然,李无涯眉头微动,右腿应激上提,堪堪盖住了马宁儿突然袭来的暗脚。
两人手臂相搭之下,李无涯凭借着精深的太极听劲功夫,对马宁儿全身上下的劲力动向一目了然。
而由于被缠丝劲牵制,马宁儿双臂劲力不畅,手上力气只能使出三分,但他鹰爪功力精纯,就算是三分力,李无涯也不敢硬捱,在盖住下方暗腿袭击的同时,其肩头瞬间下沉,生生下陷了两寸,才堪堪躲过那青玄色劲爪的擒拿。
突然,一道冷光闪过!
伴着密集的铁环撞击声,一把九环大刀斜次里闪现而出,向着马宁儿后脑勺猛劈而下。
李无涯猛然大叫作声:“小心暗器!”
这个提醒虽然不是给马宁儿的,不外,就在他喊声响起的同时,马宁儿已然头部后仰,险险躲过了刀锋,一枚短箭从后颈领口飚出。
李无涯双肩微抖,肩胛骨脱位,两只手臂瞬间拉长了足有一尺,旋即,他身子后移,与马宁儿拉开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下一秒,一只脚似乎潜伏在长裤下的毒蛇般,骤然从极不行思议的角度上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对手袒露的咽喉。
杀招·袖底脚!
这一腿,事前毫无征兆,隐秘而凶狠,迅疾如奔雷!
一招绝杀!
马宁儿神情蓦地一滞,眼露不行置信之色…
他的铁布衫远未臻至绝顶,身上罩门甚多,喉咙正是其一。
而此时,罩门被破,那如刀的脚锋割破了喉管,鲜血失去了血管的束缚,汩汩流出,很快便将气管堵塞。
伴着嘴中发出的吃力嗬嗬声,叛逆了师门故旧却尚未来得及享受荣华的马宁儿,带着满眼的不甘与怨恨,扑腾一声趴在了地上…
细细的鼠尾辫随风飘荡而开,似乎一颗孤苦摇摆的狗尾巴草,卑微而凄凉。
与此同时,几道悲泣地召唤声响起:
“相公!”
“爹!”
“三哥!”
李无涯抬头,只见适才挥出了决胜一刀的大汉,此时额头正中插着一支短箭,整只箭身都深深地钻进了头颅内部,只余极短的一截尾巴露在外面。
很快,鲜血匀匀渗出,染红了大汉周身。
活不成了…
视线与大汉相对,那已有些失神的双目,带着一丝希冀,对着李无涯微微眨了眨。
“跑…”
嘴唇微动,却没有发作声音,大汉的双目迅速失去了色泽,高峻的身躯砸在地上,掀起了阵阵烟尘。
厮杀仍然继续着,大汉的死并未改变什么,也没能阻止什么…
清兵源源不停地围了过来,其中有数名妙手,武功仅比马宁儿差了一线,数人合围之下,李无涯也得暂避锋芒。
他带着金氏母子和大汉眷属数次突围未果后,只能向山坳内部逃跑,徐徐地,厮杀的声音徐徐微弱,反抗的村民尽数被杀害。
最终,李无涯与金氏、洪文远、洪文武三人被困绕在了山坳深处的一座竹屋内。
另一名妇人不通拳脚,已在杂乱中被清兵抓走了…金氏以独臂之躯,也仅能护住两个小孩。
而竹屋内,李无涯身上已然挂花,体力渐觉不支的他一颗心直落谷底。
别人穿越都有外挂,他却是立马要挂!
正在他大脑极速转动,想着脱身之策时,身后蓦地传来金氏决绝的声音:“恩公,你自己一小我私家逃吧!是我们拖累了你…”
李无涯猛然转头,只见金氏已将柳叶短刀横架在了脖子上,他立即脚下一震,身子冲出。
“别…”
步子迈出了一半,劝阻的喊声方从嘴边送出,金氏已将短刀横旋,鲜血顷刻间狂飙而出。
她惨笑着滚落在地…
“娘——!”
变故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金氏身旁的洪文远根原来不及阻止,待母亲的身体横摔在地之后,这个早慧的幼童,刚刚在极端的瓦解与恐慌中,死命按住了那喷血的脖颈,召唤着母亲的名字。
但一切都已是徒劳…
金氏眼中的神采没能再现,身躯也徐徐酷寒。
意识到一切已无法挽回,洪文远无力地跪倒在了母亲身旁,瞬息泣不成声。
正是那:
雏鹿失其母,呦呦跪地鸣。
可怜谁家子,自此寄飘萍。
幼童的哭声,令得李无涯心中顿生不忍之意,别过头去,却发现同样刚刚失去了双亲的洪文武呆坐在角落里,此时已是一副生无可恋的麻木状。
一日之间连遭这等巨大的攻击,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来说实在难以蒙受。
收回目光,李无涯的眼神彻底寂静了下来:
现下的情形,若单单他自己,倒是走得脱,可这两个幼童如果落到清军手里,下场可以预料……
念头刚刚泛起,李无涯忽觉满身一震,一座泛着黄玄色光线、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宝塔赫然浮现在脑海中。
怎么回事?
下一秒,眼前场景转换,竹屋消失了,金氏的尸体消失了,两个幼童消失了。
只余李无涯,另有一座塔…
一座巍峨耸峙,有数十层楼那么高,但看起来却仅有半截的残塔,其不知由什么材质做成,外表损毁颇多,泛着黄玄色暗光,看起来又脏又破。
真的…有外挂?
看着眼前卖相甚惨的残塔,李无涯心中泛起几丝不真实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