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玉昭杏眼一眯,神情骤冷。
从露、从霖、从雾三人伏身跪在地上,呼吸都轻了几分。
半晌,元玉昭开口问从露,语气平静。
“今日何人近过身?”
从露想了想,“今日奴婢一直伴公主左右,并未离开片刻,应是无人近奴婢三步之内。”
元玉昭垂眸看着手上的纸条。
纸是普通的生宣,字是尺度的柳体。除了落款处的竹叶,这怎么看,都是一张极其普通的字条。
手指摩挲着墨迹微晕的竹叶,元玉昭开口,“都下去吧,今夜不用伺候了。”
“是。”
从露、从霖、从雾三人行过礼,退出了殿中。
元玉昭从怀中拿出那块玄铁令牌,左右来回扫视着字条和令牌反面的竹叶。
字条上的竹叶画的虽然有些潦草,但照旧能够一眼看出,与令牌反面的竹叶别无二致。
若依赫连平所言,这令牌是假的。可眼下这张字条的泛起,却偏偏证明了这个令牌的真实性。
元玉昭身边的四位贴身侍女,都是襁褓之时便被抱进宫中的弃婴,自小就养在皇后宫中,忠心绝对可鉴。
四人自小习武,从霜从露更是其中妙手。若连从露都不能察觉,对方的手段绝对纷歧般。
究竟是赫连平在撒谎,照旧这块令牌另有所属?
西北赫连,他究竟是谁?
元玉昭像是突然掉进了一团迷雾中,不见来路,不知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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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顺客栈内,赫连平正翘着二郎腿,吃着花生米。
一个玄色身影从窗户外翻身进来,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
“平凉。”
赫连平放下手中的花生米。
“莫问年老,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
莫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咳,这不是你来了,诸事都要整理好,方便你接手么。”
“那该我的不是了,平凉在此给哥哥赔罪了。”赫连平好逸恶劳的作了个揖。
“哎呦,我可受不起。”莫问笑着闪开身子。
简短的外交后,赫连平重新在桌前坐下,正色道,“上次密报所提之事查的如何?”
“朝堂正月十五之前封印,十五之后也无任何明旨传向西北军中。”
莫问边答着话,边四周张望着。看到桌上碟子里的瓜子,眼睛一亮。
“暗旨呢?”
“暂时还未查出,”莫问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为难,“要查出暗旨不难,不外时间问题。可如今已查了半月有余,却不见任何线索。”
“恐怕,”莫问语气沉了几分,“庄主的推测是对的。”
“果真?”
“连我们都查不出蛛丝马迹的事情,不是不存在,就是。。。。”
莫问的食指指了指上方。
赫连平若有所思的点颔首,抬抬下巴示意男子坐下。
“莫年老,你来汴阳有几年了。”
“五年多了。”莫问坐下后,立马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五年啊,不短了。”
“是啊。”
赫连平看着眼前的男子,心情有些模糊,“当年父亲将你送来汴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哭着跟了你好远,若不是二哥哄着,我怕是就直接随着你到汴阳来了。”
“二哥这些年总念叨你,年前还跟我说,入了春定要来汴阳找你。”
“他若是知晓你如今当上了行主,定是欣喜的要喝上三坛上官春。”
闻言,莫问嗑着瓜子的行动立刻停了下来。
半晌,叹了口气,拍拍赫连平的肩,“平凉,节哀。”
赫连平抿着嘴,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不说话。
“自从消息传来汴阳,弟兄们就立誓,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夫人宁静飞报仇!”
莫问宽慰道,“你千万要沉住气,对方既有能力一夜灭了定霄满门,那势力绝对不行小觑。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在没有弄清对方的意图之前,不要袒露自己的身份。”
“嗯,我知道。”
赫连平轻声回覆着,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恣意少年,现在却笼罩在阴郁之中。
见赫连平如此,莫问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赫连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先开了口,“莫年老,你在汴阳这么些年,可有见过假令牌。”
“假的君子令?”
见赫连平换了话题,周身沉郁散去,莫问暗自松了一口气,换了个坐姿,又重新嗑起了瓜子。
“那可多了去了,这年头,十小我私家中就有一两个拿着假令牌的。之前上头下过令,只要不是借着名头为非作歹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究竟一ㄇ为了讨生活。”
赫连平皱着眉摇摇头,像是不太赞同,却没有开口反驳。
“怎么,你见到假的了?”莫问有些好奇。
“嗯。”
“不用太在意,那也就只能骗骗没什么江湖经验的人而已。常混江湖的人,哪个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没关系,影响不大的。”
莫问不在乎的摇摇头。
“可那令牌若是像到连我都市认错呢?”
“你都市认错?”
“不错。制式、重量、甚至连暗纹都一模一样。正面的‘君’字也极像,若不是反面的竹叶数量差池,怕就是连父亲都认不出那个令牌是假的。”
“也是玄铁所制?”
“不错。”
“竟有此事?我在汴阳这么久,照旧第一次听说。”
莫问眉头微皱。
“若是如此,那倒是件大事。”莫问神情异常严肃,“‘君’字写得像是有可能的,究竟汴阳是皇都,才子满地都是,路边随手抓个书生,都可能会模笔。”
莫问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君义盟令牌从不外传,除非盟内之人,他人是绝不会清楚的知道所有细节的。若是假令牌的制式、重量、暗纹全部一模一样,这说明盟内出了问题。如今正值艰屯之际,此事须尽快解决。”
“正是。若只是普通江湖中人,如何能知道这些细节?可令我不解的是,若是盟内之人,肯定知晓私造令牌的结果,他又为何要这么做呢?”
“找到制牌之人就知道了。这令牌如今那边?”
“这。。。。我也是在他人处看到的。”赫连平有些支吾。
“你能看出重量?”莫问有些可笑的问道。
“就是,一个朋友。。。。”赫连平胡乱的搪塞道。
“朋友?你刚来汴阳三天,汴阳的五个行主,今日才见了我一个。自己人都没认全,哪里来的朋友?”
看到赫连平微红的耳根,莫问高深莫测的说道,“是小女人吧”
“莫年老!”赫连平有些羞赧,“不外是一个两面之缘的朋友,她的一个朋友腰间挂着令牌,我觉得奇怪,就借着看了看。”
“小女人漂不漂亮啊?”莫问龇着牙,笑得有几分猥琐。
“嗯,漂亮的。。。。”赫连平反映过来,有些恼羞成怒,“莫年老!我在跟你说正事!”
“知道啦!”莫问耸耸肩,继续磕着瓜子,“你这孩子长大了倒变得无趣了,照旧小时候好玩,光着屁股。。。。”
“莫年老!我再有两年就及冠了!”
看赫连平被逗得有些着急,莫问哈哈大笑,话锋一转,“那女人朋友住哪儿?我得亲眼看看那令牌。”
“我又不是登徒子,怎么好问人家女人的住处?”赫连平有些哭笑不得。
“那名字呢?”
“从女人。”
“没了?”
“在大户人家做工。”
“另有呢?”
“她家里有人病了,来找我是探询南门神医之事。她让我有消息就留信在客栈帐台。”
“你果真是,”莫问又好气又可笑,“你不清楚人家底细,人家倒是把你摸得一清二楚。庄主来信说你没有江湖经验,怕你被人骗了,让我时常提醒提醒你,我还不信,结果真是被庄主说中了。”
“我没有!我用了假名,只是说了南门神医之事,并没有提及其他。”
“你那朋友呢?”
“玉女人吗?”想起那小猫似的少女,赫连平的眼神微闪,声音拔高了几分,“玉女人人很好的,前日请我在白水阁吃了饭,今日还带我去镜花楼吃了茶。两位女人都不是江湖中人,那令牌也是他人送的,此事确实与她两无关。”
“送的?”
“是从女人的朋友送的,听她描述,像是位隐士高人。”
莫问被气笑了,“你这孩子,平时的智慧劲儿都去哪儿了?君义盟里有什么高人,你不知道吗?再说了,若是有这样的人在汴阳,我又怎会不知?”
赫连平一时语塞。
莫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把事情重新到尾给我仔细说一遍。”
赫连平规则坐姿,老老实实的将这三天的事情交待了个清楚。
“如此明显的搪塞之语,你竟会听不出。”
莫问揉揉太阳穴。
这位爷自小聪慧,今日这是怎么了?!
“莫年老,”赫连平失笑道,“你怕是暗探做久了,有些多疑了罢。我与她们不外刚刚相识,两位女人有所保留,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如此,我照旧要嘱咐你一句,这江湖之中孩童,女子和老者皆不行轻信。”
“这原理我自是知晓的。”
“你第一次来汴阳,若想交个朋友,我也不会拦着。不外,既然那两位女人都不是江湖中人,武林之事照旧少与她们谈及为妙,也是为了她们好。”
“莫年老放心,我心中有数。”
“那就好。这件事情我会继续部署人探询,你这几天照旧要住在这里吗?”
“嗯。等过几天再搬去宅子。”
“好。最近汴阳人多眼杂,你自己小心。”
说完,莫问便从窗口一跃而出,眨眼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