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阿喜只看了一眼就心惊胆战地缩了脖子,跪到地上,大气不敢出。
直到许久后,景年苍白着脸走出来,她才确定了,二人间一定发生了很大的矛盾。
昨天发生的事,直到现在都梗在心头,如今又撞见了这样的局面……
积了满腹的疑问,却一个字都问不出口,只能干着急。
……
景年一语不发,凭着影象,径直朝蘅芜堂的偏向而去。
这个时段,萧痕并不在。
学徒引着景年来到了临时安置临风的房间。
一早上已往,他已被抬离了那间稍大的药房,移到了蘅芜堂内一间空着的房间。
小小的空间,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
幸亏另有一扇窗,房内还算亮堂。
景年站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昏厥的人。
他被换上了洁净的衣服,身上的灰尘与污迹也清理洁净,上半身因为伤势过重,密密实实缠满了绷带,为了方便换药,并未穿衣。
苍白的脸色,与往日的不行一世判若两人。
……
景年弯下身细看他。
“你应该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酿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她声音哑得厉害,却还算平静。
“现在,如你所愿……”
有些事,如果没有被逼上绝路,便永远找不到解法。
“我受够了……我不需要你们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更不会凭据你们铺好的路去走……”
“你最好能快点醒来,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
一天一夜的庞杂后,许多事变了,唯唯一件,却在心底越发清晰起来。
现在的局面,是她一点点造成的。
她的犹豫,软弱……
所有的隐瞒,最终都如她曾预料的那样,酿成了不行挽回的错误。
她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因为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灵珠,身世……那些虚无缥缈的工具,与失去欧延相比,在她心中,究竟有多不值一提……
欧延,是那么认真地看待和维持着他们之间的情感啊。
而她又做了什么?
景年闭眼。
再也不敢去想。
……
******
再回到静园时,已是快要半个时辰后。
回来的一路,并没有未遇到过什么人,偶尔撞上几个巡逻的侍卫,见到景年,都还像以前一样远远的行礼避让。
景年觉得自己从未像今天这般累过,好频频扶着路旁的高墙,险些马上就要两眼一翻晕已往,可偏偏总是没有能够到达那个临界点。
如此循环往复,只是让她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在痛苦的边缘游走。
静园里与早上刚回来时一样,静悄悄一片。
景年没让阿喜搀扶,游魂一样进了自己的卧房。
走到床前时,她微怔了一下,目光定格在上面摆放着的枕头上,久久没有移开。
良久,她才徐徐从袖中将刚刚欧延摆到她面前的符纸取了出来。
明黄的纸条,如今已皱得厉害。
它,竟然一直都在自己的枕下。
她每天躺在此处,竟然都从未发现过。
谁又能想获得,最后竟会是欧延拿着这个工具,递到了她眼前。
这样的她,欧延怎么可能不恨?
胸口的疼痛似要将她撕裂一般,景年摇晃着身子走到床边,像木偶一样脱下鞋子,慢慢平躺到床上。
太累了……
大脑像被高温熔成了一团浆糊,另有身上的种种疼痛,统统压得喘不外气来。
这一刻就算天塌下来,她也顾不得了……
******
“女人,女人!”
“女人!醒醒……女人!”
……
耳边传来一阵阵召唤,由远及近,那声音很熟悉,还带了丝哭腔。
景年似乎从漆黑的深渊中被拉扯出来,先是听觉被慢慢叫醒,随后是知觉。
她睁开眼。
面前是阿喜放大的脸,双目含泪,此时正跪在床前,双手放在景年肩膀上,一下下推着,试图将她叫醒。
景年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上眼。
身上的疼痛也被叫醒了,没有一丝消退,反倒更变本加厉了。
再醒来,什么都没有变。
那些她无法解释的,分崩离析的所有事,一分一秒都未曾消失过。
“女人……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阿喜见景年睁开眼,赶忙用力抹了把眼泪。
景年觉得脑子又清明了几分,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怎么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说着,便撑起双手准备起身,不意左手腕处因为使力,倏地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疼感,她没忍住嘶了一声,也掉臂满身无力,飞快将左手抽离床面。
“女人怎么了?”
阿喜一惊,立刻问。
景年看了眼被纱布裹着的左手,暗叹昨晚被景向岚划伤的那一下,竟比想象中要严重不少。
原本……那道伤口虽深,但究竟是未伤要害的皮外伤,不至于如此……
……
“女人,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照旧去请萧先生过来吧!”
阿喜被景年极差的脸色吓得漫不经心,说着便要起身。
“不用了……”景年叫住她,又问了一遍,“现在什么时辰了?可是有什么事?”
天还大亮着,她应该并没有睡着多久。
“申时刚过……”阿喜抿着唇,“女人,是沈小姐过来了,说是一定想见您一面,奴婢不敢拒绝,便过来问问您……”
景年一愣。
沈倾城来了?
她慢慢起身,“快请她进来吧,稍等上我一会儿。”
说着,她就有条不紊地穿衣。
只是当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现在的气色时,照旧忍不住怔了下。
景年知道自己现在状态欠好,可镜中的人何止是脸色差。
她努力试着微微笑了下,又用了口脂,让苍白的唇上能稍有些血色。
……
见到景年时,沈倾城已在厅里等了有一阵了。
“墨姐姐……”
迎面见到眼前的人,沈倾城白皙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你……可是病了?”
即便特意遮挡了些,但病容与憔悴依旧是显而易见的。
甚至……连双颊都微微陷了下去。
她们才仅仅只有两天不到没见过。
景年笑了笑,与她隔着一张小桌坐下,“是有些不舒服,不外没事的,静养几天就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