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收尾

　　李国平最近很烦。

　　虽然他这个年纪天天都市有一段急躁的时间，好比女性独立思想日渐当道的现在越来越多不识趣的女下属、一早起来镜子里日渐稀疏的发量、送女儿去上学时被骂“别随着我”、以及来到教务处后面对一群不省心的坏学生。

　　或许有人不记得李国平是谁，我这里有须要再提一提。他是十三中教务处的主任，职位和一中的唐曼对标。事实证明，就算是在同一个教学联盟中的同等职位，也会培养出两位完全差异的老师。

　　李国平来十三中事情也有十多年了，在十三中向来是校长之下说一不二的，而在这个校长面领着新旧交班，看待学校事务有些漠不体贴的时候，他这个教务处主任的职位更是水涨船高。就算是鼻子朝天的金秋云见到他都要叫一声“李主任好”。

　　这样的情况连续半个月，一个正凡人都市独霸不住的自傲起来，更别说校长“病”了小半年，而李国平原来就是一个恋慕权力而贪婪虚荣的人呢。如果他想要直接升任校长，那么他所在的学校，也就是十三中必须提高升学率——对于高中，结果才是王道。

　　所以当有学生来找他，内容却是关于“校外角逐”的时候，李国平虽然义正言辞的否决了。什么是校外角逐，校外角逐就是让学生花时间去培养副业、兴趣喜好、一堆不知所谓的工具，而任由这样生长下去，学生放在学习上的精力一定会淘汰，他们会上课不认真听讲，开小差去想自己的画画的怎么样、舞跳的怎么样、小说写的怎么样……横竖就是好逸恶劳，对于学习一定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坚定了这种想法，李国平用“以学习为重”的理由取消了许多届学生的这种想法和倾向。而那些寄来的邀请函和申请书在李国平一道口令下就被丢到了十三中少有人去的图书馆。

　　虽然在这种严防死守下，十三中的升学率也没有明显的提高，但李国平很快就把理由归罪到“十三中的学生中考结果就差，虽然比不外人家”上面去了。

　　李国平也不是没想过让学生出去加入奥数、诗词这样的“正经”角逐，但他派出去两次的年纪前三，都是空手而归，除了乔玲珑混了一个学生代表之外，其他的全被格林实验一中甚至九中压着打。李国平心里有气，自然觉得自己学校的学生水平烂，出去角逐只会丢脸，就更不让他们离开了。

　　这位严厉的主任，甚至果真体现，十三中的学生在天赋上比一中等校的学生略逊一筹，所以不需要去搞其他的事情，只需要专注学习就好了。而每天被家长老师贯注“你们不如别人”的学生们，也都相信了，在忙碌而毫无目的的学习中消耗了自己名贵的三年时光。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了今年的五月六号。

　　那封石破天惊的通告，或者举报信，彻底打破了李国平维持出的假象，学生们看到了，原来不是他们不能，是学校不让。面对学生们的议论纷纷，李国平虽然是靠老师和学生会镇压，但依然无法制止有家长打电话来质疑他凭什么限制学生加入角逐。

　　李国平自然是不能和家长对骂的，他更不能当着家长的面说“你的孩子太笨了出去角逐只会丢学校脸所以照旧待在学校里抠脚比力适合他”，所以他只能抚慰。

　　在抚慰的同时，李国平觉得要挑几个刺头出来处置惩罚，所以他找来了那个领头的女生的班主任，要她好好的批评管教一下这个不平校规的学生。齐晓竹走进办公室，李国平才意识到那个学生是曾经来找过他的，于是顺口问了句她的家庭状况。

　　母亲在市场买鞋，父亲是下岗工人转货车司机，李国平摇摇头，一看就是刁民的料。面对这种家庭，只需要给家长打个电话，其余都不用管，那学生自己就消停了。他很知道这些文化水平低的人，他们相当崇敬知识分子，完全不用学校继续脱手。

　　让老师干预干与后（虽然，李国平是没想到，齐晓竹也是个“叛逆分子”，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乔正义两句，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这些学生果真消停了不少，只是偶尔还聚在一起，说些小话什么的。李国平不甚在意，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都翻出什么花样。

　　某天黄昏，吃完晚饭的他和妻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女儿在餐桌的一角写作业。李国平喜欢看地方台，偶尔他还能再电视中看到一两个熟悉的面孔，这会让这个年近五旬的男人发生难以言喻的虚荣感。

　　这天，电视里放的是一档很是经典的民生栏目，李国平是这档节目的忠实观众，不仅是他，他的许多同事也喜欢看这档节目。看得久了，李国平也知道，这档节目的导演和制作人似乎都是B市人，这种地域自豪感支撑着他每周准时收看，尽管有些过于学术的话题他基础听不懂。

　　这周的主题是“反抗不平等的规则”。前半段是讲一个农民工到都市里来，因为户籍的关系没法找事情的故事，李国平自己就是农村来的，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骂一骂管户籍的派出所。

　　接着是一个女白领，她明明有博士学位，公司却因为她生孩子延长事情而不回复职，这个李国平感伤倒没那么深了，不外他妻子看得义愤填膺，他也搪塞的赞同几句。

　　最后一部门，主持人先是请出了一个眉目清俊的少年，看着照旧学生模样，简朴向各人介绍后，播放起了一段视频。

　　画面中先是追随飞翔的蝴蝶略过一段草丛，接着画面从地上往上拍，泛起了一栋教学楼。

　　李国平先是觉得一旁的瓷砖有些眼熟，待教学楼泛起，他脸上的心情再也挂不住了。

　　他还没说话，他的妻子先好奇的开口了：“诶，这不是十三中吗？”

　　视频继续播放，从走廊扫过一间间教室，最后定格在一间没有班牌的教室前。

　　李国平想起来，因为这件教室年久失修，没有空调还经常漏水，所以常年是空的，也没有社团把它当成基地使用……

　　接下来就是一断长达3分钟的采访，一个个面部被打了马赛克，声音被处置惩罚的学生走进这间房间，面对着镜头诉说着他们的请求。

　　纵然看不到脸，声音也充满是怪异的电波感，但他们充满希冀的语气和时不时响起勉励的画外音都向观众们诉说着，让寓目的人们无比好奇，他们要反抗的，是什么不平等的规则。

　　画面转向通往校门的林荫大道，停在一块学生们上学放学都必须经过的通告牌前面。

　　李国平开始站起来打电话，但是打了好几个对方都没有接。他心急如焚的打开微信群，却发现里面平静的就像50多小我私家都死了一样。

　　终于，给他买通了个电话，李国平急遽问道：“黄处长，这怎么没有风声，什么情况？”

　　那位黄处长叹了口气，半遮半掩的给他解释。

　　早在五月末，教育局就接到了不少关于十三中的群众投诉，但是都以为是和以前一样的小打小闹，没想到后面连一中不少人都随着投诉，学生随着来就算了，连他们的家长都掺和进来了。

　　这事情一闹大，上面也重视起来，联系到组织的学生，说半个月内下达通知责令整改，没想到人家学生拒绝了，说半个月太久了，他们会赶不上一个作文角逐的截止时间。

　　上面一听这话，那也没法子，部门之间就是相互牵制，做事难免拖沓。更况且那学生的目标是把一七九十三四个学校里所有的角逐都清一遍，时间就更长了。

　　黄所长说到这儿，另有心情打趣李国平：“要我说，你们学校倒也能养人才，不仅能煽动一中的学生跟她投诉，还能找到B市电视台的关系，怎么也不见你搬出来看一看呐？”

　　李国平汗颜，他哪里想获得，区区下岗工人家庭能养出这样一个能人。

　　电视里详细的讲述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把学生会与这个组织之间的关系勾勒的火药味十足，学生之间的小战略和小矛盾配上BGM就像谍战剧一样吸引人。

　　李国平打完电话，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看这一段采访。

　　介绍完大致的关系，凭据节目的老例，就是采访环节了。但面前的沙发上仍然只有一个端坐的少年。

　　主持人解释到，因为视频中组织的组长不能袒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将所有事宜都委托给了今天这位来自一中的少年。

　　名叫何解的少年面色冷清的朝镜头点颔首，他双手搭在腿上，沉稳如钟。

　　李国平的妻子忍不住点评：“这个小伙子长得挺俊。”

　　接着，主持人就和“何解”进行了一来一往的采访。不少看节目的观众觉得“何解”说话有逻辑，声音好听，长得又悦目，和学校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比起又是弱势的一方，心里的天平已经向他倾斜了。

　　在“何解”提到“在千般无奈之下，唯有接纳曝光的方式才气引起重视”时，李国平已经忍不住换台了。

　　他走到阳台上，抽了根烟，想起来这次加入芳菲节、市诗词大赛、英语接龙等运动并在其中大放异彩的十三中同学，忍不住叹了口气。

　　夜色凄冷，让李国平的脑子格外清醒。

　　……

　　“列位同学，各人早上好，我是教务处的李国平。近日，在网络上泛起了关于我校的一些不切合社会主义焦点价值观的校纪校规的讨论。收到群众来信和市教育厅的指导意见，我校立刻响应招呼，更改不符规范的条例，争创优秀校园……”

　　周一早晨，在例行朝会结束后，十三中教务处的李主任发表了这样一连串的声明，保证实时更改学校一部门不切合规范的校规，并就此向同学和老师们做出解释和检验。其中就允许“勉励学生加入校外角逐为校争光”和“学生在校期间加入角逐的结果将计入学籍，作为优秀行为的证明”。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是全校欢悦。而始作俑者托着腮，面色平静的看向窗外。坐在“乔正义”身边的白冬荷在做试卷，头也不抬的说道：“终于结束了。”

　　此时，距离期末考试另有五天。

　　何解的眸子中反照出一片清澈的天色。

　　高二，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