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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莓劫

第七章 岌岌可危(一)

樱莓劫 维灵法师 3481 2020-03-31 20:20:00

  八月二十日京城牢狱

  阴风阵阵,夹杂着刺鼻的恶臭飘来。

  麻布料子的囚服不遮风,袁依诺抱膝蜷缩在牢房的草席上瑟瑟发抖。脸上的泪痕已干,胃却依然隐隐作痛,可面前那被雨水淋过的牢饭,她实在难以下咽。

  依诺畏惧、无助,可她更恼大姐愚蠢的举动,恨柳家人的阴险歹毒。

  五天前袁府中秋节那热闹的场景影象犹新,可转眼间袁府便被抄了家,父亲、母亲、自己与两位姐姐都被押入地牢。

  听说过窦娥冤,如今亲身感伤了,才发现竟是这般无助。中秋当夜爹爹被圣旨急召入京之时,依诺虽也有些担忧,却未曾想会遭来如此冤屈。

  依诺闭上眼,昨日清晨的那场大火仍旧历历在目。

  袁依诺自小被父亲娇宠,各人闺秀该养成的习性多数都没有。二姐袁依琴每日晨曦便会梳洗打理,随后去临国都悦灵阁抚琴。而依诺每日能睡到日晒三竿刚刚起身,倘若不需出门,她在家中也懒得梳洗打理。袁隆吉和夫人溺爱女儿,从不挑剔这些毛病。

  昨日清晨,依诺尚在酣睡中,便听得院中喧哗。初时听见‘走水了’的呼和声,依诺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听见娘亲厉声斥责大姐,她才从睡梦中惊醒,胡乱的穿上衣服,循着声音奔到花园中。只见熊熊烈火中,父亲苦心栽培的樱莓树已被尽数焚毁。所幸花园中没什么木质修建,火势并没有蔓延,在袁贵寓下的全力扑救中终于熄灭。

  依诺愣怔间只见扑灭了大火的众人转而围住了大姐袁依君,依诺赶忙也迎了上去。

  依诺的母亲邓氏满身哆嗦,她伸手右手激动得想打依君一个巴掌,终究没有下得去手。

  “袁依君,你是疯了不成?”邓氏痛哭着喊道。

  袁依君并没有疯,她面色沧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母亲息怒,请听依君讲,依君此举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为了救咱们袁家。”

  袁老爷子被圣旨召入京城,袁家上下老小几多心中都有些忐忑。袁依君中秋当夜便搭车入了京城,今日清晨依君从京城赶回家中立即便纵火烧了院中的樱莓树,定然是有隐情的。

  “中秋前夜圣尊家宴上的餐饮出了问题,圣尊和娘娘们上吐下泻。刑部这便把当日进贡食材的相关人员召集,以备查案。可查到最后,即是疑咱们袁家进贡的野樱莓出了问题。我良人说未如实上报野樱莓货源实属杀头的欺君之罪,私下放我回来销毁物证,便能逃过此劫。”袁依君心有余悸的说。

  众人面色由怒转惊,又由惊转怒。

  邓氏听得袁依君的话差点儿背过气去,被丫鬟扶着才没倒下。她又气又怒的说:“依君你是有多愚蠢!咱自家栽培的樱莓无毒,即是为咱们袁府洗刷嫌疑的物证,却叫你给尽数毁了!”

  “不是的,不是的!”袁依君慌忙说,“我良人背着成为柳府罪人的价钱,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若我不销毁这些花楸树,即是杀头的欺君之罪了。”

  “大姐!你想想啊!我们自家栽培的野樱莓各人都吃过,谁身体有过不适?既然樱莓品质优良,又有何欺君可言?只有心虚之人,才会自毁物证啊!”袁依诺又气又急的说。

  正说话间,依琴慌忙奔来。

  “花园如何走水了!”依琴惊恐的喊着,“我在悦灵阁中抚琴,见家这边浓烟漫天,便赶忙跑回,却不想真的是家里走水了!”

  “糟糕,这若是柳家的伎俩,须要抓我们销毁证物的现行,适才浓烟漫天,恐怕全临国都的黎民都看得明白,这真是百口莫辩了。”邓氏气恼的说。

  正争执间,一队官兵闯进了袁府,为首的正是刑部尚书王柄。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将证物一把火烧了!”王柄怒火中烧的喊着。

  “您是哪位?”袁依诺不卑不亢的问道。

  “我乃刑部尚书王柄,北境漕运史司袁隆吉欺君,以自家胡乱种植的果子充野樱莓供奉圣尊,尔等又销毁罪证,被我抓了现行,统统给我拿下!”

  ……

  铛啷啷,远处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依诺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她忐忑又期盼的望着牢门外,一个体态肥硕的身形泛起在她面前。来人正是活财神屠善伟。

  “屠伯伯!”依诺激动地喊了一声。

  饥寒交加、恐慌无助之时,终于泛起了一个相识的人,依诺顿生亲切之感。

  “乖侄女,你受委屈了!”屠善伟心疼的看着依诺,从袖中拿出一块藏了许久,已掉了许多几何渣的酥饼。

  依诺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急急遽从牢笼外接过了,狼吞虎咽的吃着酥饼。

  “乖侄女,慢慢吃,别咽着。”屠善伟怜惜的说着。

  依诺几口便吞掉了酥饼,她愣了愣神,突然疑惑的问:“屠伯伯,我们被关进这冤狱,你怎么进来的?”

  屠善伟面色哀苦的说:“谁曾想会出这样的祸事啊!你二姐依琴是我一准看好的儿媳妇,这如今竟也被关进这冤狱了,我儿子悲痛欲绝,我这做父亲的也随着迫切火燎啊!我儿子行动未便,我也放心不下,这便来看看依琴,给她送些酥饼来吃。可又见你们一家子划分被关进差异的牢笼,便想着依琴的姐妹怕是也都饿着肚子,这便一个一个来看看你们。”

  依诺听到这里,皱眉问:“可屠伯伯,你……?”

  看着屠善伟嘴角略微抽搐的横肉,依诺小声问:“屠伯伯,那我爹爹呢?我爹爹是不是也被关押在这里?”

  屠善伟转头望了望四下无人,从袖中又抽出了一张字迹凌乱的纸张,隔着牢门,展开给依诺看。

  虽然字迹潦草,但依诺认得出,那是父亲的字迹。

  “吾觊觎野樱莓圣果,私自钻研移花接木种植之法,以野樱莓枝丫嫁于腺类花楸树之上,诞下这玄色浆果,外表与野樱莓无二,可鱼目混珠。只是这黑果腺类花楸食用功效不比野樱莓,若是过得时日便会霉变生毒,食用微量对身体无碍,若服用多了会至人腹痛。近日北境夜魔犯境频繁,所收罗野樱莓数量稀少,吾一时贪功,便在进贡的野樱莓中掺入少许黑果腺类花楸,不想引得圣尊中毒,自知罪责难逃。我那三个女儿均被蒙在鼓里,却是半分也不知情。可我初时鬼摸脑壳,畏罪怕死,便趁与尚食局左奉御柳如海盘桓之际,传话大女儿袁依君烧了园中的黑果腺类花楸。依君虽然毁了证据,却是被我利用,为父愧对依君……”

  “父亲怎么会编假话?怎么就认罪了?”依诺满身瑟瑟发抖的倚在牢门上,心中又惊惧又恼怒。

  “我也不敢相信袁老哥会做这样的糊涂事,可他在供状上也如是说了你们姊妹三人不知情,想来你们定然觉得唐突,心中更是难以接受这般的实情。不外我为了我儿媳的幸福,定然竭力帮你们疏通关系,保你们姊妹三人无碍。”屠善伟皱着眉头信誓旦旦的说。

  袁依诺心中有怨气,她摇着头对屠善伟说:“我父亲他怎么会认罪,黑果……”

  依诺说到此处突然住嘴,似乎突然惊醒一般,眼泪顺着眼眶连珠淌下,问道:“屠伯伯,那我爹爹,是不是怕要……要?”

  屠善伟也怅然的淌下眼泪:“法不容情啊,依诺!屠伯伯也是无能为力啊!”

  依诺无助的摇摇头,她伸手想接过屠善伟手中的供状,屠善伟却下意识退了一步,面有难色的说:“依诺,这个是要呈送刑部的,我私下走通关系拿来给你看已经是不合规则了,你莫要拿了去再难为屠伯伯啊。”

  依诺只得点颔首,又问道:“屠伯伯,大姐和二姐都已经看过了?”

  屠善伟叹了口气说:“可怜你们这些乖孩子了。等这事情一过,我便让儿子把依琴风风物光的娶回家,依诺若是没去处,便也做屠伯伯的干女儿吧,以后想买什么,想吃什么,屠伯伯绝不会委屈了你。”

  依诺擦了擦眼泪,默默点了颔首。

  屠善伟又叹息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收好供状,转身离开了。

  依诺依着牢门闭上了双眼,待听得远处的关门声,她才又把眼睛睁开。

  此时的依诺不再哆嗦,不再流泪。

  牢房依然阴冷、腹中依然饥饿,可现在充斥依诺内心的却不再是惊骇,而是疑惑和没由来的恼恨。

  父亲这批进贡的野樱莓中掺了移花接木之法种植的黑果腺类花楸自然不假,可黑果腺类花楸与野樱莓功效一般无二也是不争的事实。自己的大姐夫蒙骗大姐销毁了为袁家自己洗脱罪责的物证,说明柳如海心中有鬼自是不必说了,如今看来,这屠善伟跟移祸父亲也脱不开关连。

  屠善伟面善心伪的嘴脸就算父亲不言明,依诺心中也辨得明白。非刑部官厅在重犯刑讯前与之私会是大忌,如果此时与他无关,他又怎么会如此美意来狱中探望,又怎么会私自拿了父亲的供状给自己三姐妹看,体现姐妹们什么该说什么不应说呢?

  依诺自然不信屠善伟的鬼话,可她也想不出审讯的时候该如何应答才好,更是猜不透自己的大姐和二姐会如何应答。

  按说大姐和二姐不应会被屠善伟蒙骗,可袁家姊妹虽然聪颖,对恋爱却又是痴得很。若非为情爱冲昏头脑,大姐怎么会干出那般糊涂事?

  依诺现在最担忧的,即是二姐。

  依琴与屠家令郎坠入爱河,平日里与父亲旁敲侧击的提及此事,父亲总是装傻,打哈哈避而不谈。二姐平日因为此事对父亲怕是也有些怨气,若是今日屠善伟用亲事相诱,依诺真担忧自己的二姐横下心与父亲的供状保持一致口吻,冤死父亲,保全自身。

  想到此处,依诺忽又想起了牧城总兵大人贝尔。

  “倘若贝尔认准我做他儿媳,能否会帮爹爹一把呢?爹爹结果的这一批黑果腺类花楸让贝总兵品尝过的,倘若他能站出来说句公正话,爹爹的冤屈或许就洗得清了!”依诺想,“另有楞哥哥,他现在应该是带兵北上了。可要是他得知了消息,定然会想出措施救我们的吧?”

  想到这里,依诺心中稍安,她把草垛堆在墙角,身体蜷缩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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