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存不住雪,前两天连绵的冰粒在地面上聚成了一层厚厚的坚冰,冰面上人来车往,再加上太阳的照射,纷歧会儿就酿成了玄色的泥浆,随着飞驰的车辆,泥浆四溅。
今日是07年的腊月十八,陆文涛和陆璃俩老早的收拾好店肆,正在关门时,人行道上的学生一下就密集起来。今天是陆霞他们放假的日子。
恰好收拾完毕,陆霞也来到了两人面前。
“收拾好了?”
“嗯,快回去吧,中午就要回家了!”
三人挤在人群里向家走去。
再次登上班车时,陆璃心里一阵激荡,然而随着车辆在烂路上不停摇摆,激荡终究照旧酿成了呕吐。车厢里脚臭味和焦油味刺鼻而浓郁,再加上车窗紧闭,陆璃只觉得胃里翻腾。
呕~!
陆文涛赶忙扶住软弱无力的陆璃,将袋子放在他嘴前。
吐完用矿泉水漱口后,反胃感才稍微淡去。
经过了镇子,换了一辆从镇上驶向乡村的班车,路也变得越发蜿蜒,泥路两旁的草垛上还笼罩着层层白雪,土路上被融雪导致而成的泥坑让车内的人像是坐过山车一样,绝不夸张的说,陆璃的屁股甚至没怎么沾过座位。
但离家越近,陆璃晕车的情况竟越微弱。
车内虽然气味难闻,却依然是热火朝天。车内基本上都是村里的人,大多都认识。陆文涛就和过道劈面座位上的一个男人攀谈。陆璃看了两眼,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称谓。
“陆哥今年收获好啊”
“好啥,都是赚个辛苦钱。你们是去镇上买年货?”
“买啥年货啊,这才十八呢,就是带老子去检查下,最近老是说胃疼。也没检查出来个啥,今天他又好了些,说啥也不要去县里,现在的老年人,哎~”
···
陆璃没再听他们的闲谈,而是透过雾气密布的玻璃,看向车外的大山。
连绵的大山蜿蜒又巍峨,种种树种林立在山上,颜色青黄不接,枯树中夹杂着绿枝,灰黄中掺杂着艳丽,山顶上还未融化的白雪堆叠在峰顶,在阳光下竟显现出一种神圣的金光。
车路就设立在这崇山俊野当中,路边即是万丈悬崖,险峻的河流湍急而凶猛。
不时有几户人家浮现在山上,宛如高山修士,神秘而清逸。
随着车辆不停的行驶,不时有搭客下车,这边农村的住户并不是聚集在一块,零零散散的疏散在大山的各处。
陆璃的家乡叫落樱村,以漫山遍野的樱桃树而着名。然而在这个季节,林间照旧光秃秃的一片。
汽车上山又下山,来到了落樱村村口,由于班车是镇里开往镇平乡,需要穿过落樱村,于是班车直接驶进了村子。
村子其实是位于两座相对而立的大山的山脚处,中间夹着一条平缓的河流,河岸两侧都有不少的住户。车路在河流右侧,而陆璃家在对岸。
嗤~
随着一声难听逆耳的刹车声,陆璃抵家了!
收票的是熟识,帮着陆文涛将一些工具搬下了车,班车便继续摇摇晃晃的上路了。
隔着老远,陆璃便看见站在院子门口颔首以盼的奶奶。奶奶似乎也看到了他们,手在围腰上擦了擦连忙迎了上来
“奶奶!”
“奶奶!”
“诶,都回来啦!”
“妈!”
“妈!”
“嗯嗯,好,快回家,外面冷。”
陆璃的奶奶名叫刘兰芝,50年生人,如今已经57岁了,个头很小,两鬓有些花白,面容有些皱纹,人却很精神。如果说有一小我私家能让陆璃忘记自己灵魂的年龄,那么那小我私家一定是他奶奶。
撵开闻风而来的家狗,几人提着大包小包往院子走。沿途几户人家见陆文涛一行人,都很热情的打招呼,顾不着外交。
尽管在县里基本上一两天就给奶奶打一次电话,但无论电话打得再勤,也没有见到人来的亲切。
陆璃缠着奶奶问东问西,奶奶也耐心的一一回覆。看着眼前愈发挺拔俊朗的孙子和愈发灵动秀美的孙女,刘兰芝眼里浅笑十分欣慰。
河流两旁都有一条路,中间由一条十几米长的桥连接。陆璃的家是一个普通的农家独院,离大路有几十米的路程,与周围几户人家接壤,清净又不显得清冷。土质衡宇看起来有些老旧,院子也是土面的,刚化完雪,有些泥泞。
一条黄狗见来人有些陌生,离得老远吠了几声,被刘兰芝一顿呵叱,耷拉尾巴呜咽着离开。
“快,工具放好用饭了。预计你们是这个点到,我提前就预备好了!”
果真,工具放好,刘兰芝已经准备好饭菜。朴实的农家菜看起来清淡可口。
似乎每一个农家女人都有这样的手艺,无论严寒酷暑,种种各样的干菜和时令菜都有所预备,再普通的质料也能做出美味佳肴。
饭桌上奶奶拉着姐弟俩问东问西,儿子已经年近而立,唯一让人费心的就是两个小的。尽管隔三差五就在电话上说两句,但那个奶奶又会不担忧孙辈呢。
“怎么已往没好好用饭啊!姐弟俩都瘦了,嗯·也都长高了点。”
“那你得问咱妈啊,她做啥我吃啥···”
“嘿,你这小子,端起饭碗用饭,放下筷子骂娘。平时就你吃的最多,吃过的碗比狗舔了还洁净,今天倒是冤枉起我来了。”
见陈兰不忿的说教,一家人都是眉眼浅笑,一顿饭其乐融融。
阴雨天气取消了陆璃出门走走的计划,换了双奶奶给缝制的手工布鞋,一家人围坐在火坑旁边。这边的农村险些家家都有这种工具,一般是用一间老旧点的小衡宇,在一个墙角处挖出一个边长差不多一米左右的正方形的坑,冬日烧柴取暖,顺便烧水熏肉。
树木燃起散发出淡淡清香,橘黄色的火焰在坑中摇曳。
一家人坐在椅子上闲谈,陆文涛突然好奇的问道他母亲
“高家人还没回来?怎么刚刚见到杜鹃看起来有些生气。”
刘兰芝笑了笑,说道“回来几天了,伉俪俩打骂,正闹矛盾呢。前天还差点打起来了。”
刘兰芝有些唏嘘,那两口子结婚十几年,虽说家境比陆家好点,却是矛盾不停。
陆文涛没再说这茬,正和老妈说着准备开店的计划,木质门被推开,发出一阵有些牙酸的摩擦声。一个和陆霞差不多大的少女推门而入。
“胜楠,快来坐。”
“刘婆婆,叔,婶儿,你们都回来啦!”
少女看起来和陆霞年龄差不多巨细,穿着朴素,容貌清秀,只是神情有些降低。陆霞起身迎接,笑着打招呼道
“胜楠,你啥时候回来的,你没加入补课吗?”
闻言,高胜楠神情一黯,说道:
“没呢,家里人要我回来,我就没补课。”
两人坐在椅子上,陆霞猜到了她没补课的原因,知道她家庭情况有些庞大,便没再说这件事。
“胜楠姐!”
“小璃也回来啦,考试考的咋样?”
陆璃神情一囧,说道:“还可以。”
和几人外交了几句,高胜楠就被陆霞带着去了客厅,其实农村这里并没有客厅这个说法,这里的客厅一般就是放电视的屋子。
端了盆炭火,两人坐在一块儿。
终于,高胜楠压抑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开始小声的呜咽起来。陆霞担忧的问道:
“胜楠,怎么了啊?”
高胜楠拭去眼角的泪水,缓了缓情绪道:
“我家里,让我辍学去打工。呜呜~可是我就想上学。”
陆霞闻言震惊问道
“你家庭情况挺好的呀,再说你平时在学校那么省,你学习也那么好,为啥不让你上学了?”
谁知陆霞一问,高胜楠显得越发伤心。她忍住声音,不想让屋外的几人听到,抽噎着道
“我爸今年在外面没赚到钱,和别人打牌还输了不少,家里欠了一些钱,回来后天天和我妈打骂打闹。再加上弟弟也要上学,所以···呜呜呜~”
闻言,陆霞显得有些气愤,尽管近几年重男轻女的情况有些好转,但农村照旧有不少人有这个看法。高家一家人都偏爱高胜楠的弟弟一些,再加上她弟品行又欠好,受欺负的往往是高胜楠。
想了想,陆霞劝慰道:
“胜楠,你别哭了,待会儿我让我爸去劝劝你爸,实在不行给四叔说,他当村长,肯定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