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七道镇锁
“可俺还不是被这十二个幻象钉在了这指阳山上？阵脚如同大鼎的脚，既能够承得起这口大鼎的力，又因为大鼎的力所下持，变得强大厚重特殊。再者，除非同时杀死这十二人，否则你若一一杀……你想，原本整个法阵力量疏散在十二根阵脚十二个幻象假人上，杀掉一个，剩下每人便多得一分，你越杀到后面越难杀，俺都被压得死死的，更况且你？”
“那怎么办？”
“你需要一件能同时斩杀数人的灵宝。”
“给我照旧教我要领自己炼？”
“看到俺身上这些玄色锁链没？这个叫‘七道镇锁’，此物乃是龙整尸为料，三昧真火冶成。岂论妖魔鬼魅，皆能困住。共有六条，手脚各两条，脖子一条，另有一条困在心上，镇住了俺心神。原先俺还没觉奇怪，现在才明白为何是六条而不是五条或七条……你去杀了立春两生人，俺心上的七道镇锁便会松开，到时你拿着，俺再告诉你使用之法。”
许长安看了看这当初来时第一眼便看到的巨大玄色锁链，没想到另有这般来头，难免感应惊奇，只是这么大工具他如何拿得动？
“不成，你还得教我好些体术。”
“贪多嚼不烂呐。”骨猴笑着摇了摇脑袋：“你这铁鹞术仿的是凶猛却灵活的小型鹰隼，只可惜缺点另有许多。这鹰隼灵活有余，飞得不快，且下肢开合太小，爪力不够，腰上能耐也脆得很。更况且，你现在学，临时抱佛脚，等再学会黄花菜都凉喽。这样，俺替你改一改，你照着这来，保管你爪如金翅大鹏，脚足如鸡雀，腿力胜宝象，腰背过虎熊，脑袋强过贪天狼，如何？”
“成。”
改事后的铁鹞术，骨猴称之为无相金鹞术，虽说修炼起来比先前更难更紧，但也比先前越发严谨致密，成效斐然。
许长安聊了一阵后，便回去了。
回去之后修炼起来，更没日没夜。
逃出这里的希望便全寄托在此，这是他把一切宝都押注了，同时压上的另有自己的性命和自由，所以能不拼命了。
自然，事情照旧要做的。
除此之外，许长暗舯坫出了两个生辰时间，在村里头探询这两个立春生人。
这里一天十五个时辰，一年只有六个节气，时间各方面与外界差异，换算自然得花费一番功夫，否则便会杀错人。
算出来后他又找了下骨猴。
骨猴听了他的结果，欣慰颔首。
原来那天走后他才想起这事，还生怕许长安莽撞，没想许长安能主动回来，这总算让他心定不少。
立春时生人找到了，是桃花村一对婆孙。
巧的是，两人正好是许长安家邻居，下手极为方便。唯一不巧的有许多。这婆孙两平时与人为善，在许长安学成石工木工修缮好这间分居出来的屋子后，他们就多有帮衬。前两天夫人云胡还说，以后生的孩子要是男孩，就像邻家这孩子，虽然皮却也懂事听话。
恰巧是午后，村人皆不在。
许长安脑海里闪过婆婆平和脸庞，也闪过邻家孩子玩闹时那机敏劲，犹豫再三，松开了床底下抽出的枯竹剑。
杀猫杀狗杀猪都可以，唯独杀人……
就算是坏人，许长安都下不了手。
道德桎梏太深，他真的没法下手！
他又跑到了后山，握紧拳头，抬头看向那骨猴：“真的没有其他措施吗？非要杀人？”
“他们不是人。”
“他们就是！”
“他们是幻术，自身是阴阳二炁由法阵所聚而成，乃是徒具人形的幻象，是假的。”
“他们有说有笑对我的优劣都是假的不成？我夫人已经有身了，我马上要当父亲了，难倒这些也都是假的不成！”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心中很清楚，何须明知故问。只是他们披了层人的外壳，你便下不去手，若他日这些妖魔鬼魅，诸天神佛，幻化成你至亲至爱之人模样，让你去死，演一出众叛亲离，你又该如何？”
“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听俺的。”
“可……”
“天降大任于是人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故且——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许长安缄默沉静了下，目光变得坚贞。
因为这一刻，他想通了一个问题。
骨猴劝他“动心忍性”，坚定自我心智，不为外物所动，紧守本心，可这是劝不动他的，人心肉长，只要不是机械，不失心智，总有工具会意动，能心动则有心软。
真正让他做决定的是第一句。
天降大任于是人也——这句话让他无比难受，无比窝囊，无比被动，他掉在这里，就似乎是命运弄人，老天部署，这让他煎熬，挣扎，窒息，如果真的有老天，那么他的命运，眼下一切，都是被人掌控着的。
他不要被羁绊，谁都奈何不了他。
起码，他要掌控自己。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冷静冷道。
“好！”骨猴听到这话，眼窝之中三昧真火暴涨，他低声嘿嘿直笑：“既如此，俺就传你一门炼炁术，你好好拿着。”
骨猴传的炼炁术，炼的是“杀炁”。
其余炼炁术，无非是将自身五脏六腑，躯壳心神，当做风水花样一般，吸纳种种气来藏风纳气，体内即是一个法阵，威能无穷，但“杀炁”纷歧样，它聚自身血炁与心神阴炁，每杀一人方能炼化一分。
寻常所炼之炁能做的，杀炁都能做。
那些不能做的，杀炁也能做。
杀炁唯一不足之处在于，它永远只能是一把剑，而不能成为盾。
许长安回到屋子，径直抽出枯竹剑。
翡翠般的枯竹剑握在手中，这让许长安内心稍稍有了一丝安宁。
他藏着剑走入邻家院中。
一入其中，便见到了抱着孙子正在午睡的婆婆，婆婆没有看他，就似乎没看到似的，但却开口说道：“长安啊，你身上有杀意，是来杀掉我们婆孙的吧？”
许长安身体一颤：“是。”
“唉……那就动手吧。”
婆婆叹息一声：“或许你会觉得很奇怪，其实这对我们来说没什么。自我出生起，我就发现自个儿与别人差异。哪里差异呢，也说不上来。厥后长大了才知道，我看到的与别人差异，我自己也与别人差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