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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悟梦

四十六、《红楼梦》中戏

红楼悟梦 寒隽 11385 2020-04-07 06:55:34

  前面几篇文章的主要目的是探索《红楼梦》的几位批书者,究竟书

  中并无关于批书者的任何文本资料,虽信心满满,客观地讲,却没有十足掌握。

  因此,我认为研究《红楼梦》,照旧要回到文本中来,回到其泉源的所在,追根溯源,才是探索《红楼梦》的真谛。

  通过研究文本,我发现在《红楼梦》这部伟大的“戏”中,尚包罗许许多多的“外来戏”。例如《牡丹亭》,因它与黛玉的莫大关联,闲庭信步地穿行于前八十回的文本中,身影随处可见。

  曹雪芹生活在一个文化艺术空前繁荣的时代,他在创作《红楼梦》的历程中,虽然罗致了众多优秀作品的精华,这是毋庸置疑的。依照这一思路,我们领略了《红楼梦》同《楚辞》的“默契”,还得知了《红楼梦》同《全唐诗》的“亲密”关系。

  第十八回末,在《豪宴》《乞巧》《仙缘》《离魂》四出戏的后面。庚辰本都有双行夹批:

  第一出《豪宴》,庚辰双行夹批:“《一捧雪》中伏贾家之败。”

  第二出《乞巧》,庚辰双行夹批:“《永生殿》中伏元妃之死。”

  第三出《仙缘》,庚辰双行夹批:“《邯郸梦》中伏甄宝玉送玉。”

  第四出《离魂》,庚辰双行夹批:“《牡丹亭》中伏黛玉死。所点之戏剧伏四事,乃通部书之大过节、大要害。”

  这就充实说明,《红楼梦》中的戏剧与全书人物形象的塑造,尤其是故事情节的部署,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为此,我通过“从十二钗出发来解读红楼梦”的要领,对前八十回提到的所有戏曲,都进行了深入研究。终于读懂了其中的玄妙,了解了作者的苦心孤诣。

  前八十回提到的戏太多了,似乎毫无纪律可言,但如果仔细梳理一番:

   1.除去不能认定为戏的曲子:《将军令》《西楼楚江晴》《灯月圆》。

   2.除去未演出的戏《游园》《惊梦》《混元盒》。前两出戏都出自《牡丹亭》,从第十八回文字:“贾蔷忙允许了,因命龄官做《游园》《惊梦》二出。龄官自为此二出原非本角之戏,执意不作,定要作《相约》《相骂》二出”来看,这两出戏并未演出,是“非本角之戏”(未涉及主题)。而《混元盒》

  也未演出,因为第五十四回有文字:“没唱《混元盒》。”

   3.除去黛玉因嫉妒而说出来的两出戏:《山门》《装疯》。第二十二回:

  “平静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装疯》了。”《山门》又叫《鲁智深醉闹山门》或《醉打山门》,是清初邱园所作《虎囊弹》传奇中的一出,讲《水浒传》中鲁智深打死镇关西,遁迹五台山,不守清规,破戒醉酒,大闹寺院山门,被打发下山的故事。此剧喻宝玉出家。

  《装疯》是北曲折子戏,演唐代尉迟敬德不愿挂帅出征而冒充疯病的故事,出自元代无名氏杂剧《元勋宴敬德不平老》第三折,俗名《装疯》。暗伏宝玉厥后发狂的情节,可能是宝玉不愿参战,拒绝为统治者当炮灰,装疯是为了逃避战争。因宝玉阻挡“文死谏,武死战”的封建道德,并强力抵制,因此这样理解照旧通透的。

   4.除去宝钗因生气而杜撰的戏:《负荆请罪》(第三十回)。

   5.除去芳官与葵官未化妆唱的两出特殊戏(“只提琴至管箫合”,“不用抹脸”):《寻梦》《惠明下书》。由第五十四回文字:“芳官唱一出《寻梦》,只提琴至管箫合,笙笛一概不用”,“叫葵官唱一出《惠明下书》,也不用抹脸。只用这两出叫他们听个疏异而已”。

   6.除去芳官未化妆而席间清唱的《赏花时》。

   7.除去小说书名:《会真记》(第二十三回)、《西厢记》(第二十三回、第三十五回、第四十二回、第四十九回)、《西厢》、《琵琶》(第四十二回)。

  在“《红楼梦》中戏”开场之初(第十一回),大幕拉开,作者写了一段特别奇怪又耐人寻味的文字:“凤姐儿立起身来允许了一声,方接过戏单,重新一看,点了一出《还魂》,一出《弹词》,递过戏单去说:‘现在唱的这《双官诰》,唱完了,再唱这两出,也就是时候了。’”蒙本此处有侧批:“点下文”,说明这段文字话里有话,中间一定藏有机关。

  初看很普通,是说正唱《双官诰》,唱完了再唱《还魂》和《弹词》就散了。因为厥后作者又写了王夫人的话:“可不是呢,也该及早叫你哥哥嫂子歇歇,他们又心里不静。”但仔细琢磨,这三出戏大有文章,王熙凤的这段话也确实是点睛的妙笔。

  《还魂》是《牡丹亭》中的一出戏,由于批语中称《牡丹亭》中伏黛玉死,《还魂》自然与黛玉有关。而《弹词》为《永生殿》第三十八出,《缀白裘》二集有录,剧演内廷供奉李龟年,安史之乱后流落江南,抱琵琶唱曲谋生,无限感伤地弹唱天宝遗事,此戏的主角是杨贵妃。第三十回作者借宝玉和宝钗的对话点出了宝钗和杨贵妃的影射关系:“‘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来也体丰怯热。’宝钗听说,不由震怒,待要怎样,又欠好怎样。回思了一回,脸红起来,便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的!’”就连脂本第二十七回的回目也是“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可见在作者心中,宝钗就是杨贵妃的化身!李龟年流落江南,唱曲谋生的命运,正影射宝钗也会有流浪、谋生的命运。

  《双官诰》其实是一部耳熟能详的戏,若说《三娘教子》(《双官诰》其中一折)各人就都市知晓。剧演三娘王春娥抚育幼子,忠贞保节的故事,主人公另有薛广、薛倚哥(正合薛宝钗之姓)。经前辈考证,《双官诰》由陈二白六十九岁时(康熙二十九年),“改校删录”而成。相传明代实有其事,李渔《无声戏》之“妻妾抱琵琶梅香守节”及《连城璧》之“妻妾败纲常,梅香完节操”,也描写了类似的故事。另有一个版本的剧中人物为冯瑞(合贾瑞)、冯雄和碧莲(正合第四回冯渊与英莲),故事内容大致相同。无名氏的《双官诰弹词》也是凭据《双官诰》编写而成。剧中主人公名叫王春娥、薛宝(正合薛宝钗)、薛倚哥。

  不管是春娥、梅香照旧碧莲,虽然各版本剧中人物名字不尽相同,但她们都是集忠贞与节义于一身的中华美女之规范,也正是曹雪芹最终确定黛钗合一描写思路的基石。正因如此,《双官诰》才被适时地写在了这里,而凤姐之话:“唱完了,再唱这两出,也就是时候了”的巧妙涵义也就显而易见了:《双官诰》唱完,《红楼梦》的戏正式开演了。不仅如此,“唱完了,再唱这两出”还在体现,除了《还魂》和《弹词》,后面还会有隐喻黛钗的两出戏:就是《荆钗记》和《西楼楼会》。

  《荆钗记》一剧,泛起在第四十三回末与第四十四回初。

  第四十四回文字:“林黛玉因看到《男祭》这一出上,便和宝钗说道:

  ‘这王十朋也不通的很,不管在那里祭一祭而已,肯定跑到江边子上来作什么!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宝钗不答。”文中“和宝钗说”与“宝钗不答”体现了《荆钗记》同宝钗之间的关系,荆钗虽为荆条制成,但却是宝物,“荆钗”正合“宝钗”。

  《荆钗记》为元明南戏剧本,据考证系出秀士之手,各本所署柯丹邱、李景云、温泉子均非原作者。剧演王十朋与钱玉莲伉俪二人曲折的人生经历。此剧自问世以来,盛演不衰,影响巨大,温州几种《竹枝词》均有叙及,如:“乡评难免口雌黄,演出《荆钗》话短长”,“风鬟袅袅夜来香,艳说《荆钗》枉断肠”等。剧中钱玉莲虽与王十朋结合,却似阴阳相隔、不能幸福,正是对宝钗与宝玉婚姻的咏叹。

  《西楼楼会》是喻黛玉,第五十三回,唱的《西楼楼会》中:“你使气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日”一句,暗写黛玉之死(详见拙文——黛玉之死的真相)。

  《西楼会》是清代剧作家袁于令写的传奇,又名《西楼梦》,正合《红楼梦》的书名。袁于令原名韫玉,“袁韫玉”射“原孕玉”,正合黛玉名字。“袁”即剧中主人公“于鹃”二字的反切,剧演御史令郎解元于鹃(叔夜)与西楼名妓穆素微(“穆”字音同木,“穆素”正是“林”字的由来)曲折离奇的恋爱故事。《楼会》是第八出《病晤》,演于鹃与穆素微去西楼相会,穆扶病出见(正合黛玉的多愁多病身),约百年偕好。叔夜父嫌素徽乃青楼之女,力阻婚姻(合王夫人力阻宝黛婚姻)。素徽坚拒不从,叔夜忖量素徽成疾,悲痛欲绝(正合宝黛之情,黛玉之病)。

  不出所料,自《还魂》开始,红楼正戏开始上演了,《弹词》《豪宴》《乞巧》《仙缘》《离魂》《相约》《相骂》《丁郎认父》《黄伯央大摆阴魂阵》《孙行者大闹天宫》《姜子牙斩将封神》《西游记》《刘二当衣》《鲁智深醉闹五台山》《白蛇记》《满床笏》《南柯梦》《荆钗记》《西楼楼会》《观灯》《听琴》《琴挑》《胡笳十八拍》,不多不少恰好二十四场戏,全部取自于昆曲和弋阳腔的名剧,其剧情故事正是《红楼梦》金陵十二钗的性格命运写照。这时我们又会惊叹于曹雪芹的巧妙部署,“随处照应十二钗”,是他的基本写作思路。

  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戏剧在书中的泛起顺序,依照影射人物的顺序,完全凭据金陵十二钗判词的顺序来部署。

   1.《西楼楼会》、《还魂》(正合魂归离恨天)与《荆钗记》、《弹词》四剧,划分隐喻宝钗和黛玉,上面已经说明。

   2.《豪宴》与《乞巧》出自第十八回,喻元春。

  《豪宴》之后的批语讲明:批者认为,乞巧出自《一捧雪》,伏贾家之败。其实,绝不仅仅是“伏贾家之败”那么简朴。

  《一捧雪》写严嵩之子严世蕃为夺取玉杯“一捧雪”而陷害莫怀古一家的事。莫怀古家藏玉杯,名曰一捧雪,为稀世之珍。严世蕃向之索取,莫怀古制一赝品上献严世蕃,由此而升官。后被门客汤勤出卖,仆人莫成毅然代主受死。公堂上,汤勤说人头不是莫怀古的,莫雪艳佯装愿意嫁汤勤,使汤勤不再捣乱,就此结案。洞房之夜,莫雪艳将汤勤刺死,然后自刎。

  《豪宴》这一出是《一捧雪》的第五出。写莫怀古初到京城,拜偈严世蕃,向严介绍古玩,推荐善识骨董的汤勤,在严府纵酒作乐,为厥后遭受迫害埋下祸根。所以,作者的真正意图是暗喻这样的事实:正是因为元春省亲,贾府才盲目修建大观园、铺张浪费,为日后抄家埋下最大祸根。而元春将宫中物品(古玩)偷偷转移出宫,以补贾家之亏空,被发现,恐怕就是她真正的死因。

  脂批称,《乞巧》出自《永生殿》,伏元妃之死。

  《永生殿》第二十二出《密誓》,写唐明皇与杨贵妃在七月七日祭牵牛、织女二星,作生死不渝的恋爱密誓,舞台演出时分为《鹊桥》《密誓》两出,《昆曲大全》中又将此出称为《乞巧》。若论七夕乞巧的应节食品,应以巧果最为着名。巧果又名“乞巧果子”,款式极多,正合元春判词中的“香橼”。另有女孩对月穿针,捕蜘蛛的习俗(暗喻毒)。据此,可推测元春是被赐死的,中毒而亡。

   3.《仙缘》出自《邯郸梦》,《离魂》出自《牡丹亭》,这两出戏喻探春。

  《邯郸梦》为明代大戏剧家汤显祖所著《玉茗堂四梦》之一。《仙缘》为《邯郸梦》第三十出《合仙》,舞台演出本改称《仙圆》,亦称《仙缘》《八仙拜寿》。剧演山东卢生,醉心于功名富贵。一日,于邯郸县赵州桥巧遇吕洞宾。吕赠其磁枕,度其入梦。梦中卢生艳遇、中举、升官、凯旋,可谓东风自得,之后却又被害、鸣冤、被流放。暮年沉溺于“彩战”宴乐,身体透支,终于一病不起,溘然去逝……一场历经数十年的荣华梦醒来之时,店小二为他煮的黄粱饭尚未熟透,这就是著名的——黄粱梦。卢生大梦惊醒,又经吕洞宾点化,终于领悟了人生真谛,随仙翁到蓬莱山门顶替何仙姑扫落花去了。

  卢生身世卑微,醉生梦死,远赴边关,功名富贵,荣华梦醒的情节正合探春的性格命运。书中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芳官唱了曲

  《赏花时》。《赏花时》同样是《邯郸梦》里《扫花三醉》中何仙姑的唱词,在书中照应《仙缘》。《扫花三醉》写吕洞宾为了下凡度人,三醉岳阳楼的故事。原唱词为:“《赏花时》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恁看那风起玉尘砂,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几多门外即天涯。《么篇》恁休再剑斩黄龙一线差;再休向东老贫穷卖酒家。恁与俺高眼向云霞,嗳洞宾呵,恁便得了人须要早些儿回话。嗳,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

  后面又有文字:“宝钗又掷了一个十六点,数到探春。探春笑道:‘我还不知得个什么呢。’伸手掣了一根出来,自己一瞧,便掷在地下,红了脸,笑道:‘这工具欠好,不应行这令。这原是外头男人们行的令,许多混话在上头。’众人不解,袭人等忙拾了起来,众人看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红字写着‘瑶池仙品’四字,诗云:日边红杏倚云栽。”

  一曲《赏花时》刚刚唱完,即“数到探春”,作者借此体现了《邯郸梦》与探春的影射关系,“抵几多门外即天涯”正合她的远嫁。探春签上的“瑶池仙品”,正合吕洞宾与何仙姑的仙界身份。

  《牡丹亭》第二十出《闹殇》,舞台本称《离魂》,剧演杜丽娘相思成疾而亡,且葬于梅树之下。

  一个“离”字,扣紧了探春远嫁的悲离,《牡丹亭》第二十出,《闹殇》中有:“旅梦魂中,盼家山千万重”正合探春判词中的“一帆风雨路三千”。由于脂批称此出戏“伏黛玉死”,因此我判断探春远嫁和黛玉之死可能发生在同一回。

   4.《相约》《相骂》喻史湘云。

  舞台上《相约》《相骂》《会审》等折演出较多,出自《钗钏记》。作者王玉峰(生卒年不详),明戏曲作家。字未详,松江(今属SH市)人。所著传奇有《焚香记》《羊觚记》《钗钏记》,一说《钗钏记》为月榭主人作。

  剧写皇甫吟与史碧桃有婚约。皇甫吟家道中落,史家想悔婚。碧桃不愿毁,命丫环云香约皇甫吟相会。皇甫吟不在家,云香告诉皇甫吟之母李氏,李氏转告儿子。皇甫吟有挚友名韩时忠,听此事,起歹念,劝阻皇甫吟赴约,皇甫吟听信于他。韩时忠冒名赴约,骗得金钗、金钏、银两。史碧桃等不见迎娶,遣云香前去皇甫家,与李氏大吵一场。史碧桃听到云香回报,投江自尽。幸被救起,碧桃之父史直得知女儿自尽,告皇甫吟,皇甫吟入狱。幸李若水来到真州,重审此案,最后判皇甫吟无罪。后皇甫吟中举,与碧桃重逢,终于结婚。

  《相约》是第八出。碧桃命云香去约皇甫吟。皇甫吟不在,云香便未来意见告李氏。《相骂》(又名《讨钗》)是第十三出。碧桃等不见皇甫吟迎娶,催云香前去问讯,云香与李氏大吵一场。

  看完剧情,各人就会看到:原来史湘云的名字就出自此剧,是史碧桃和云香的合称!第十七回有:“好云香护采芹人”即是对此的归纳综合。看来,曹雪芹的身边,确有这样一位史湘云的存在!一方面曹雪芹是借丫头敢于和老夫人相骂这一情节来暗喻湘云的泼辣性格。第二十回末就有湘云对黛玉说的话:“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其话锋之犀利,语气之尖锐,像极了《相骂》中的云香。

  另外,卫若兰正合李若水,正是厥后救湘云的人,而湘云与宝玉“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同《相约》中的皇甫吟和史碧桃一样,一时无缘,却最终结合。

   5.《丁郎认父》与《黄伯央大摆阴魂阵》喻妙玉。

  《丁郎认父》,剧演高仲举受严嵩管家严七迫害,发配途中,遇到胡尚书,便留居胡府,并娶乡宦张秉中之女凤英为妻。前妻所生之子丁郎为寻父也流落胡府做工,父子在花园巧遇,但高仲举怕凤英喧华不敢相认。凤英有感于丁郎的不幸和孝心,宽慰丈夫,并以镜作证,促其父子相认。

  妙玉流落贾府,正合丁郎流落胡府的情节,而高仲举与丁郎父子相认的情节恐怕就是第四十一回靖本眉批:“妙玉偏辟处此所谓过洁世同嫌也,他日瓜州渡口劝惩不哀哉屈从朱颜固能不枯骨各示”中,“他日瓜州渡口”所发生的故事。

  《黄伯央大摆阴魂阵》,取材于《七国春秋平话乐毅图齐》,看成《黄伯扬大摆迷魂阵》,写燕国乐毅攻齐,屡为孙膑所败,请师父黄伯扬下山大摆迷魂阵,将孙膑围于阵中;齐人到云梦山请孙膑师父鬼谷子下山破阵,生擒黄、乐。燕尊齐为上国,齐释放黄、乐,鬼谷子、黄伯扬各自归山。

  黄伯扬与鬼谷子的身份,正合妙玉的出家人身份。而最后黄伯扬被破阵的结果也体现了最后妙玉洁身被破,流落红尘的结果。《红楼梦》中同“方”字一样,“黄”字也是妙玉的专利,暗射她的尊贵身世。

   6.《孙行者大闹天宫》《姜子牙斩将封神》两剧喻迎春。

  这个隐喻比力明显,《孙行者大闹天宫》明显是暗喻孙绍祖之恶。第七十九回有文字:“此人名唤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结实,弓马娴熟,应酬权变。”

  第八十回又说孙绍祖:“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略劝过两三次,便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又说老爷曾收着他五千银子,不应使了他的。如今他来要了两三次不得,他便指着我的脸说道:‘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买给我的。好欠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当日有你爷爷在时,希图上我们的富贵,赶着相与的。论理我和你父亲是一辈,如今强压我的头,卖了一辈。又不应作了这门亲,倒没的叫人看着赶势利似的。’”这个孙绍祖岂不就是“大闹天宫”的孙行者?

  《姜子牙斩将封神》自然是出自《封神演义》,是一部神魔化了的历史小说,以美丽奇特的理想、气势恢宏的规模而闻名于世。小说以商纣王残暴无道、周武王吊民讨伐为历史配景,以姜子牙斩将封神为主线,编织出仙与仙、人与人、仙与妖之间上天入地、斗法斗宝、征战杀伐的波涛壮阔的奇观。《姜子牙斩将封神》是封神演义中姜尚的故事,人死后受敕封为圣的称之为“神”,而肉身成圣的称之为“仙”。《封神榜》中既谓封“神”,虽然要先死尔后封。十二钗中,除了秦可卿,迎春即是第一位早逝之人。作者写十二钗的薄命,也是因为他们犯了红尘之厄,只有下世还债方能归于正途,这与“封神榜”的原理是一致的。封神榜上的人只有在死了之后才气进行封爵,“斩将封神”正喻迎春的早死。虽然,姜尚“愿者上钩”的坚守,隐忍不发的才气,也是迎春个性的写照。

   7.《西游记》与《刘二当衣》喻惜春。

  《西游记》一剧,元杂剧作家杨景贤、吴昌龄划分有作,杨作现存《古本戏曲丛刊》初集本,吴作已佚,《升平宝筏》据此而作。明朝夏均正亦作传奇,《曲海总目提要》有录。明陈龙光有戏文《唐僧西游记》,《南词叙录》、远山堂《曲品》、《曲海总目提要》皆有录。清代舞台昆曲演出《西游记》折子戏皆出于此,其中《认子》《胖姑》《借扇》见《缀白裘》《与众曲谱》;《北饯》《回回》见《缀白裘》《集成曲谱》;《思春》(或作《狐思》)见《纳书楹曲谱》。这里的《西游记》并非吴承恩写的小说,而是家常小戏。

  《西游记》的主题是拜佛求经,正合惜春出家的命运结局。惜春判词中有:“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永生果”,正合此意。

  《刘二当衣》,吴新雷认为应作《刘二扣(或叩)当》,是弋阳腔,出自《还带记》第十三出《刘二勒债》。《还带记》全名《裴度香山还带记》,明沈采撰,有明万历世德堂本印本。《刘二当衣》是讥笑的戏,并无所奇。但《裴度还带》却是元朝关汉卿创作的名剧。写唐代裴度拾宝不昧、救人性命,最终中状元的故事。剧情是:唐代宰相裴度未做官时,借居山神庙。有道人为裴度相面,断定他命该横死。此时另有韩太守被诬陷入狱,韩夫人与女儿琼英筹资以救,幸得李邦彦赠玉带相助。琼英不慎失落玉带,被裴度捡到。韩氏母女正欲自尽,裴度将玉带送还,韩太守一家解围。裴度逃脱横死厄运,赴京赶考,中状元,并与韩琼英结为匹俦。《裴度还带》全名《山神庙裴度还带》,冯梦龙所著《喻世明言》第九卷“裴晋公义还原配”与《醒世恒言》第十八卷“施润泽滩阙遇友”亦纪录此事。

  此剧喻惜春因出家而避横祸,惜春判词中有:“生关死劫谁能躲?闻说道,西方宝树唤婆娑,上结着永生果。”

  《全唐诗》有裴度诗:

  真慧寺(五祖道场)

  遍寻真迹蹑莓苔,世事全抛不忍回。

  上界不知那边去,西天移向此间来。

  岩前芍药师亲种,岭上青松佛手栽。

  更有一般人不见,白莲花向半天开。

  此诗与《还带记》堪为曹雪芹创作惜春出家情节的灵感之源。

   8.《鲁智深醉闹五台山》《白蛇记》两出喻凤姐。

  《鲁智深醉闹五台山》的故事各人都不会陌生,正合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中,“闹的不开交”的情节和第六十八回的“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白蛇记》的作者不详。据钟嗣成《录鬼簿》载,白朴有《汉高祖斩白蛇》杂剧。远山堂《曲品》中有明翁子忠所作传奇《白蛇记》的纪录,已佚,此与郑国轩《刘汉卿白蛇记》戏文题材类同。第二十九回文中贾母问:

  “《白蛇记》是什么故事?”贾珍道:“是汉高祖斩蛇方起首的故事。”作者指明了此剧是演刘邦的故事。

  刘邦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而取得天下,建设大汉基业,离不开他对人际关系的正确处置惩罚,其乐成在于“能斗智时决不斗力”。情商高的刘邦知人善任,具有高明的用人、驭人的领导能力即帝王权术。这些才气与凤姐何其相似?难怪曹雪芹会用《白蛇记》来隐喻凤姐。刘邦年轻时纵脱不羁,藐视儒生。称帝以后,他认为自己是马上得天下,《诗》《书》没有用处,这一点也同王熙凤相同。

  《白蛇记》的故事情节:刘邦押送徒役去骊山,徒役们许多都逃走了。等到了骊山就逃光了,所以走到芒砀山时,刘邦把所有的徒役都放了。徒役中有十多个壮士愿意追随他一块走,刘邦乘着酒意,夜里抄小路。有人说:“前边有大蛇挡路,照旧回罢。”刘邦已醉,说:“大丈夫走路,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到前面,拔剑斩蛇,开辟了门路。后边的人看见有一老妇哭泣说:“我的孩子是白帝之子,如今被赤帝之子杀了。”众人以为老妇人是在乱说,正要打她,老妇人却突然不见了。

  作者正是以蛇来影射凤姐之毒,而斩蛇的故事则隐喻她的薄命。

   9.《满床笏》与《南柯梦》喻巧姐。

  《满床笏》,亦称《十醋记》,清初范希哲作,《古本戏曲丛刊》五集影印康熙本,三十六出,“湖上李笠翁先生阅定绣刻八种”之一。此剧作为吉庆戏,在封建各人庭颇为盛行。俞樾《春在堂随笔》:“(清代)人家有喜庆事,以梨园侑觞,往往以《笏圆》终之”。《今乐考证》《曲考》《曲海目》《曲录》均有著录,剧演郭子仪“七子八婿,富贵寿考”的故事。今尚演者有《纳妾》《卸甲》《跪门》《封王》等。郭子仪的富贵,正合贾府的富贵,而郭子仪所经历的安史之乱又恰恰是贾府之败的缩影。

  《南柯梦》为明汤显祖《玉茗堂四梦》之一,亦称《南柯记》。《今乐考证》著录,有多种刊本,《古本戏曲丛刊初集》本据万历间刊本影印。全剧四十四出,取材于唐人李公佐传奇小说《南柯太守传》,演淳于棼梦入大槐安国,因功拜相,招驸马,经历了荣华富贵,终究家破势败、开罪流放,一切皆空。醒后大悟:“人间君臣眷属,与蝼蚁何殊?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最后后彻悟成佛。

  虽经历了荣华富贵,终究却家破势败。这一情节正合巧姐的命运,蝼蚁则合巧姐的年幼。《满床笏》与《南柯梦》中展现的贫富巨大反差,正是巧姐的薄命经历。

   10.《八义》中的《观灯》与《西厢记》中的《听琴》,暗喻李纨。

  《八义》的故事出自《左传》《史记赵世家》,元纪君祥著有《赵氏孤儿大报仇》,明徐元久又创作《八义记》传奇,清代被改为戏曲剧目,版本内容各版差异。所谓八义,即剧中为救济赵家和维护赵氏孤儿的鉏麑、周坚、灵辄、程婴、公孙杵臼、韩厥、提弥明、惊哥八人。

  《观灯》是第五出《宴赏元宵》,是元宵节德安公主和驸马赵朔(赵盾的儿子)街上望灯,恰逢长相和赵朔很像的醉汉周坚,将其收容在府的故事。

  《八义》一剧喻李纨第四回:“虽青春丧偶,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的守节之义。

  《西厢记》第二本第四折戏名为“听琴”。张生在因老夫人赖婚而极端苦闷之际,红娘主动献计,约他于小姐花园月夜烧香之时隔墙操琴,借着琴音通报情愫。月光下的花园在伤心人的眼睛里,凄凉无限:“云敛晴空,冰轮乍涌;风扫残红,香阶乱拥;离恨千端,闲愁万种”,“他做了个影儿里的情郎,我做了个画儿里的爱宠”。剧中以情咏物,使周围景物都染上了人物的情感色彩,渗透着青春消逝、寥寂难言的酸楚。

  这种青春消逝、寥寂难言的感受,正是李纨年轻丧夫,朱颜守寡的凄惨命运写照。剧中“风扫残红,香阶乱拥;离恨千端,闲愁万种”的唱词,写尽了李纨的愁苦与悲戚。

  不仅如此,曹雪芹还借《听琴》暗喻了另一位李纨的艺术原型,宋代四大女词人之一——张玉娘。张玉娘有首诗名为“听琴”:

  竹外结枯桐,琅琅生松风。

  听来还自惜,坐对独花红。

  《听琴》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单是《全唐诗》就收录了八首《听琴》,但观其内容却都与李纨绝不相干。而张玉娘的这首《听琴》却否则,“结枯桐”正扣李纨判词中的“结子完”,“坐对独花红”正合李纨的命运。我查阅了张玉娘的资料,果真发现二者有众多的相似点。

  张玉娘字若琼,自号一贞居士,仅活了 27 岁。她出生在仕宦家庭,曾祖父、父亲都曾任过官(正合李纨的家庭配景)。她著有《兰雪集》两卷(正合贾兰)。

  玉娘十五岁时和与书生沈佺文定。文定后,两人情投意合,互赠诗物。后沈佺赴京应试,金榜题名。然而不幸得了伤寒,病入膏肓。当玉娘得知沈佺是“积思于悒所致”,即寄书于沈佺,称“妾不偶于君,愿死以同穴也”。

   1271 年,沈佺去世了,给玉娘带来无限的悲痛和无尽的忖量(正合贾珠的早死)。

  今后,玉娘终日泪湿衫袖,拒绝再婚,为沈佺守节,恹恹独守空楼,渡过 5 年悲痛的日子(正合李纨之守节),最终绝食而死。现代戏曲史家赵景深教授称张玉娘故事为“一出希腊式的大悲剧”。

   11.《玉簪记》的《琴挑》,《续琵琶》的《胡笳十八拍》喻秦可卿。

  《玉簪记》是明代传奇作品,高濂著。写道姑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的恋爱故事。事见《古今女史》和明人杂剧《张于湖误宿女贞观记》。剧中写少女陈娇莲在金兵南下时与家人离散,入金陵女贞观为羽士,法名妙常。观主之侄潘必正会试落第,路经女贞观,陈、潘二人经过茶叙、琴挑、偷诗等一番妨害后,私自结合,终成连理。作者把陈妙常对恋爱既热烈追求又怕羞畏怯的庞大心理,描写得玲珑剔透。《秋江哭别》一出,情景融会,富有诗意。《琴挑》《秋江》等种种地方戏作为保留剧目,盛演不衰。

  道姑与书生的恋爱故事,自然是不符通例的越轨之举,恰喻秦可卿与贾珍的乱伦。《琴挑》射“调情”即喻“挑逗”“偷情”之意。

  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挖掘出了一批可贵的史料,《续琵琶》就是其中之一种。《续琵琶》是写蔡文姬的故事,经前辈考证,它的作者就是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续琵琶》传奇以曹操赎蔡琰修史为主线,搪塞了蔡文姬离合悲欢的故事,并描写了曹操的政治生涯。据我们所知,历史上也有把蔡文姬的故事写入戏曲的,在曹寅以前的元代有金仁杰的《蔡琰还汉》;明代有陈与郊的《文姬入塞》;清代有南山逸史的《中郎女》和尤侗的《吊琵琶》。《续琵琶》又名《后琵琶》,是同类题材作品的佼佼者,它的创作意图是要出新意,“用证《前琵琶》之不经”,故《开场》一首《西江月》词云:

  “‘琵琶’不是这琵琶。”以便观者着眼。

  清代戏曲作家高宗元,字伯扬,别署求诲居士,生卒年、生平事迹均不详,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他把明高濂的《玉簪记》、元王实甫的《西厢记》及元高明的《琵琶记》,改编为传奇《改增玉簪》《新增南西厢》《续琵琶》。今仅存传奇《续琵琶》。高宗元的《续琵琶》,改编自元高明《琵琶记》,主角是赵五娘和牛丞相之女的故事,是一部谬妄绝伦的才子美人戏。曲词多用道家典故,不易理解。曲调则清新飘逸,极有特色,与一般“北仙吕粉蝶儿”套的气势派头迥然差异,因而流传曲坛,演唱不衰。

  由于曹雪芹的缘故,《红楼梦》中的《续琵琶》一定是曹寅版的《续琵琶》而不会是高宗元版的《续琵琶》。故事情节是:汉末,名儒蔡邕被诬为董卓的同党,被王允所杀。临终前,蔡邕将自己的小女蔡文姬托付给学生董祀,并望蔡文姬可以完成自己的遗志,续修汉史。汉末战火连绵,蔡文姬被掠到了匈奴,匈奴单于欲强纳其为阏氏。蔡文姬羞愤欲死,死前祭祀王昭君,得昭君托梦,申饬她要忍辱负重,终有还朝日,届时可完成父亲遗志,重修汉史。蔡文姬遂压制了自己的情感,在胡十年,写下了《悲愤诗》及《胡笳十八拍》。此时,曹操雄起,兵强马壮,铜雀台大宴群臣,他希望一统天下,曹操

  起用董祀,协助上将曹彰带兵前往胡地,终使文姬归汉,汉史续修。

  此外,另有尤侗写的《吊琵琶》,是说王昭君受画工毛延寿的毒计陷害,被迫和亲,至汉番接壤的黑河处,不忍受辱而投水自尽。又写蔡文姬被匈奴掳去以后,做了阏氏。在昭君墓前,诉说自己身世,以唱《胡笳十八拍》来吊念昭君。而曹寅写的《续琵琶》恰恰与此主题相反。在《续琵琶》中,昭君基础没有投河,而是和匈奴单于结婚,死后又托梦蔡文姬,劝戒她不要轻生,而要活下去。这样的托梦情节正是《红楼梦》中秦可卿托梦凤姐的灵感来源。

  曹寅所著的《续琵琶》传奇,一反“正统”,在剧中颠覆了曹操的奸雄形象,塑造了曹操有智谋、有魄力,求贤如渴,爱才如命的英雄形象。这一点与曹雪芹笔下的秦可卿极其相似,曹雪芹笔下的秦可卿之“淫”,也是颠覆了通例的偷情、乱伦形象,反而成为了追求自由恋爱的超时空妇女形象。品读红楼,读者对秦可卿命运的感受并不是厌恶和唾弃,而是同情与怜惜。可以说,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的许多思想都是受到了曹寅《续琵琶》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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