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惧内

　　徐牧野抱着赵元奴，率众山贼回到山寨，寨里的人刚刚打开寨门，一众山贼便见柳三娘子一脸阴沉地立在寨门后头。

　　徐牧野立在头前，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坏了，双手一松，做贼心虚般，把赵元奴扔在地下。

　　柳三娘子一句话也没说，扭头走向寨主大屋。

　　徐牧野悄悄望着柳三娘子远去，心里明白对方肯定在暗处看见了自己为了相救一个女子而冒犯老鸹寨，这才有如此冲天怒火。

　　徐牧野先将赵元奴托付给石鼎天照顾，尔后忙奔向寨主大屋。

　　赵元奴在身后瞧着徐牧野畏手畏脚的样子，不禁暗自惊诧，没想到徐牧野竟已有了一位寨主夫人。

　　且比自己想象中的的还要惊艳几分，比自己这个艳绝汴梁的勾栏之人也不遑多让。

　　徐牧野进了寨主大屋，见柳三娘子满脸铁青，端坐在凳子上，翠姑双手垂在衣角，灵巧地立在柳三娘子身后。

　　见徐牧野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嘴唇微微张开，欲言又止，最后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徐牧野心里奇怪，怎么翠姑在柳三娘子身边，白昼里自己不是才收了她做自己的贴身婢女么？

　　“我错了。”

　　徐牧野没有贸然问出口，呆了半晌才主动说道。

　　柳三娘子面无心情，双眼古井无波，淡淡道：

　　“你那里错了？”

　　“我不应为了一个女子，冒犯老鸹寨。”

　　徐牧野垂首而立，颇有些低声下气，如今他已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确实是激动了。

　　昔人常说冲冠一怒为朱颜，可惜自己没有实力，若自己孑然一身倒是无所谓，只可惜这次恐怕把黑灯寨也连累了。

　　“事到如今，说这些都已经迟了，老鸹寨不比黑虎寨，实力强横，单凭寨里三十来个弟兄恐怕不是一合之敌。”

　　“寨如今刚有些起色，决不能葬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柳三娘子叹了一口气，尔后话锋一转，道：

　　“自古朱颜多祸水，那女人迷的你漫不经心，连累了黑灯寨，绝不能留她，你若不想动手，就由我来代庖吧。”

　　“夫人。”

　　徐牧野不敢置信低呼一声，又恳求道。

　　“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今日是我冒失行事，能不能饶她一命，我叫人连夜把她送下山去。”

　　“不要再说了，这女人留下也是祸殃，早晚害了你。”

　　柳三娘子神色平淡，话语里却不容丝毫反驳，由不得徐牧野拒绝。

　　“老鸹寨的灰老鸹贪财好色，生性睚眦必报，你今日抢了他的工具，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早做准备。”

　　“我不方便露面行事，据我所知，吞骨寨的白骨夫人和灰老鸹素有嫌隙，你若能去寻她，说动她与黑灯寨相助，应能救黑灯寨。”

　　徐牧野神色挣扎，满是痛苦，最后试探着问了一句：

　　“真的不能放过她么？”

　　“不能！”

　　柳三娘子猛地一拍桌子，眸中两道冷光射向徐牧野。

　　“再若敢多说一句，我就连你一并杀了！”

　　对方正在气头上，徐牧野不敢再说，他知道对方的手段，可谓杀人不眨眼，黑二白手下二十多个喽啰就死在柳三娘子的手里，自己寨主的位子也是她襄助得的。

　　可叫他杀了刚刚救的赵元奴，说什么也是下不了手的，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好罢，我自己去，送她一程。”

　　犹豫半晌，徐牧野才讷讷说道，见柳三娘子仍旧面无心情，他自知理亏，快步退出屋外。

　　迎头正见苦竹端着饭菜朝寨主大屋走来，徐牧野伸手拦住，问道：

　　“苦竹，翠姑怎么在夫人房里？”

　　“回寨主，夫人听说你收翠姑作了贴身婢女，便说有她照顾你，就足够了，不需假借外人之手，所以就把翠姑要了已往，叫翠姑以后贴身伺候夫人。”

　　苦竹糯声回道。

　　徐牧野有些猜不透柳三娘子的意思，看今天这情形，若非是禁绝自己身边泛起其他的女人。

　　来不及多想，徐牧野挥手叫苦竹继续送饭去，而他则去见赵元奴，令徐牧野没想到的是，石鼎天居然直接把赵元奴送到了自己的屋里。

　　还问他，是不是年老要娶夫人了，那他也要又多一位嫂嫂了。

　　抛开杂念，徐牧野进了大屋，见赵元奴正小口泯着碗里的麦仁粥。

　　见其猝然进来，眸中闪过一丝忙乱，又强自镇静下来，面上浮现出盈盈笑意。

　　徐牧野心有不忍，又觉无能为力，面上满是愧色，坐在赵元奴劈面，隔了半天，才道：

　　“你快些吃罢，吃饱以后，我就送你下山。”

　　赵元奴面色一怔，心中已然明了，定是那个寨主夫人不许自己留下，旋即淡淡道：

　　“没想到堂堂的黑灯寨寨主，竟一ㄇ一个惧内的人。”

　　“你不用激我，此事无关夫人，况且夫人是黑通天寨主的娘子，按理来说，我应叫她嫂嫂，她的话我不能不听。”

　　“今日为了救你，我冒犯了老鸹寨，已经犯下大错了。”

　　“若再留你，恐怕我的小命也难保，我自己死了没关系，可若是连累了山寨里的弟兄，那就是我徐牧野的罪过了。”

　　“所以徐大寨主就只能欺负奴家这个弱女子了。”

　　赵元奴用素色手帕擦了擦嘴角，接口淡淡说道。

　　“我也算救了你一次，至少没叫你落在老鸹寨手里，你另有一个护卫在世，可以叫他护着你，过这米仓道。”

　　赵元奴的话音虽柔，却绝不留情直击徐牧野的痛楚。

　　不外山寨大如天，若没了黑灯寨这个容身之所，自己恐怕活不了多久。

　　短短的一个时辰，赵元奴险些落入老鸹寨的辣手，又被徐牧野脱手相救，还来不及庆幸，便又要被抛开，饶是赵元奴修养极好，也不禁深呼了几口气，才勉强镇定下来。

　　她生性倔强，骨子里瞧不起男人，更不愿意在一个粗鄙山贼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可一想到自己下山以后，极有可能又要遇见先前的那伙山贼，身子便不禁哆嗦起来。

　　可见徐牧野话里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认命般道：

　　“不管徐寨主如何对我，奴家还要谢谢徐寨主相救之恩。”

　　“举手之劳。”

　　徐牧野面无心情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