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寨的路上,徐牧野才从领头大汉嘴里知道了五人上山落草的原因。
领头大汉叫马元年,矮小男人叫王三川,会射箭的虎皮裙是一个猎户,叫秦铮,另外两个男人是亲兄弟,赵北和赵宋。
除了虎皮裙是猎户以外,其余的四人都是巫咸西陵盐场的灶丁。
灶丁属于灶民的一种,是朝廷征用专门取卤煮盐的监犯,若家中有一人为灶丁,则其后人世代为灶丁,而普通的灶民则可以有自己的盐田,只不外从盐田里煮出的盐,只能卖给官府。
若是卖给其他人,就是私盐,贩卖私盐者,处以流刑。
巫咸县的灶民每日开采井盐,尔后取卤煮盐,再上交给官府,由官府下发月钱和粮食。
灶民分工差异,且品级森严,普通灶民上头另有灶长,灶民十户有一灶长。
马元年家祖上就是灶丁,从宋太祖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三辈了,前几日他冒犯了灶长。
灶长故意难为他,派给他一口开洞的铁锅,叫他每月必须煮出八百斤盐来,否则就要少他的月钱。
马元年忍了泰半个月,眼见着交盐的日子到了,自己才煮了十来斤盐,一气之下联合了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寻了时机,将灶长打晕,扔进了盐池中,又畏惧官府追查,横竖身无长物,几人都是只身男人,爽性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了衣服细软,到姑射山落草为寇。
几日已往,那灶长应该已经腌熟了。
徐牧野以前学的是机械设计,对这些细碎的历史也不太了解,只是从对方嘴里知道,他们这类灶丁应该过的很苦。
因为马元年已经四十岁了,却还没有讨到媳妇,其余的四小我私家也都是王老五骗子,因灶丁近乎于奴籍,寻凡人基础瞧不起,又怎么会把自家的女儿嫁给灶丁。
徐牧野一路听着,对黑灯寨周边的情况也更为了解,姑射山脚二十里就是扶风县,扶风县西南十里,即是产盐的巫咸县。
扶风县的茶叶绸缎和巫咸县的井盐都必须通过米仓道才气运达汴梁,所以才有了沿途的三山五寨,近万的山贼肆虐。
众人行了一个时辰回到山寨,女人们已经做好了饭菜,徐牧野叫石鼎天领着众人去聚义厅用饭,自己则去了寨主大屋。
柳三娘子今日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手里捧着一本经书正看着,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徐牧野偷瞥一眼,只看清了四个字,神机制敌,后面的字,便瞧不清楚了。
徐牧野将驴子喝水只剩驴皮的事见告对方,谁料柳三娘子,秀眉一蹙,显然是有些责怪,嘴里低声说了一句:
“早知道一剑杀了,如今倒是放虎归山,养成祸殃了。”
尔后,又冲徐牧野道:
“驴子没了便就没了,这件事我来处置惩罚。”
徐牧野放下了心,又道:
“今天我收服了五个初次落草的灶丁,他们杀了人,迫不得己才上山劫人,正好山寨里缺人,我就做主把他们带上山来了。”
柳三娘子颔首,不行置否,道:
“你是一寨之主,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就行,不外寨门一定要守好,我怕有其他山贼打山寨的主意,以防万一。”
“知道了。”
徐牧野应了一句,又道:
“那会射箭的秦猎户还不得转动,夫人可有解救之法?”
“两个时辰以后穴道自解。”
“多谢夫人。”
徐牧野道了一句谢,便退出屋子。
只是心头却在嘀咕,俗话说一日伉俪百日恩,自上次一夜东风以后,柳三娘子便一直对自己是这幅冷淡模样,反倒自己对她念念不忘,莫非这女人禁绝备对自己卖力了么?
徐牧野心里骂了一句,凉薄的女人,老子的一世英名,今后便毁于一旦。
来到聚义厅,山寨里的众人都已经吃上了,徐牧野没有那么多规则,所以十来个女人也上了正桌。
翠姑还开了一坛新酒,徐牧野刚刚落座,马元年便迫不及待,问道:
“寨主,我这兄弟不得转动,可有解救之法?”
“一个时辰以后,穴道自解。”
徐牧野淡淡道。
“哈哈,能解就好,能解就好。”
马元年喜形于色,尔后端起酒碗,领着四兄弟一齐朝徐牧野敬酒。
“元年承蒙寨主不嫌弃,能收留我等,我弟兄五人敬寨主一碗酒。”
徐牧野看着眼前酒碗里的浑绿酒液,实在是不想入口。
怪不得昔人常说浊酒一杯,原来古时白酒蒸馏的技术自元代以后才有。
宋朝的酒都是粮食酿造的米酒,酒精度数较低,里面的酒渣还没有过滤洁净,世人谓其绿蚁酒,李清照另有词赞曰:
薄衣初试,绿蚁新尝,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徐牧野道一句,“为诸位弟兄入伙庆贺,当喝一大碗。”
说罢,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谢寨主!”
马元年几人也将碗里的酒喝尽,颇有些感遇忘身的意思。
“几位兄弟如今应该已经知道了,黑灯寨出了变故,黑通天寨主与御府火并不幸去了,现今只剩一个空壳,由我继任寨主,勉力支撑。”
徐牧野想重整黑灯寨,目前黑灯寨的颓势他也清楚,瞒是瞒不住马元年几人的,不如明说,才气让马元年几小我私家安下心来。
“但我黑灯寨还没有倒,如今我正在寻人入伙,几位来的早,除了月钱,等以后山寨弟兄多了,我可以保几位做个小头领的位子!”
“多谢寨主!”
马元年面上一喜,又给徐牧野倒了一杯酒,简直,他们兄弟几小我私家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既然是做山贼,肯定是背靠大树好纳凉,黑灯寨也算一棵大树,虽然内里空虚。
”不外我黑灯寨如今虽然无人,对叛徒却是恨之入骨,几位入我黑灯寨,就要一心一意,切不行做出损毁山寨的事来。”
徐牧野话锋一转又道,话中有隐隐地申饬。
究竟黑灯寨如今如漏船行海,若是再出了二心人,只怕就沉了。
“弟兄们得寨主赏识,定效忠寨主,绝无二心!”
马元年急遽亮相,面上坐卧不宁,其余几人也是面色一变,显然是瞧见了黑灯寨势弱,也许曾经生出过取而代之的心思。
不外徐牧野的话一出口,这一点心思也被掐灭了。
一个石鼎天他们便打不外,更别说另有一个隐藏颇深的柳三娘子,虎皮裙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那就好,那就好!”
徐牧野呵呵一笑,招呼众人用饭,不外今日众人吃的都是窝窝头,只有徐牧野另有白面馒头,掰开一看,腊肉馅的馒头,今天已经酿成野菜馅的了。
北宋的馒头是有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