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章
云家一家四口吃了晚膳才开始离去，老夫人抱着可爱的清歌，舍不得放手，“清儿可要经常来看看外祖母。”林家大房全是儿子，再说除了林暮，妾生的儿子也不得老夫人欢心，二房的林焉更是讨厌。
所以林老夫人今日见了粉雕玉琢又平静懂事的清歌自然是千般呵护疼爱，怎么舍得她离去。林氏笑道：“母亲若是不嫌弃清儿喧华，女儿便经常带清儿回府看望母亲，到时候可是要多准备些好吃的才行。”
“你个馋嘴的，你要是回来还能亏了你不成？”方氏打趣了一下林氏，便对着清歌兄妹说道：“枫儿和清儿若是有空，便来府中坐坐。”
“是，舅母。”
见两兄妹乖乖回覆，林氏也对着林暮说道：“要是得空，就来咱们云府，姑姑给你做好吃的。”对于温润谦和的林暮，林氏也是十分欢喜。大儿子成熟稳重，小儿子又是个跳脱的，都没林暮叫人疼爱。
“是，姑母，暮儿定会去的。”看了一眼被姑父抱进怀中的清歌，林暮朝他笑笑，却见表兄眼含警告地看着自己。不以为意地转开了视线，眼中柔和未减，恰似自己刚刚真的是随意看了一眼而已。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林城既然决定了要在此次通商中分上一杯羹，便不会轻易允诺辛羣的邀约。推了两次之后，刚刚主动见了辛羣。“真是歉仄辛大人，近日家母身体不适，林某要尽孝膝前，倒是怠慢了辛大人，辛大人见谅。”
他说话漂亮，辛羣又是有求于他，自然不敢甩脸色。忙道：“林兄见责了，黎民孝为先，令堂身体不适，自然是要以老夫人身体为重。如今，老夫身体可好些了？”能够在朝中做官的那个不是人精。
心知林城频频三番拉了自己，可是自己现在有求于人。一个不查，自己头上的乌纱怕是要换小我私家了。尽管是心里端着文人的骄傲，不愿与商人为伍，可是此时称兄道弟的倒是熟练得很。
“有劳辛大人挂心，家母身体已经大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林城商场打拼多年，论睁眼说瞎话，谁能够比得过林家大老爷。那林老夫人虽然虽然身体不适，可是哪里到了要人侍奉膝前的田地了。
“如此便好！”辛羣也不愿多做外交，伸脱手，将林城往书房的偏向引领。书房乃是男人们讨论事情的最佳场所，似乎所有的公务都与它相关。
只是辛家的书房倒是与林家差异。林家乃是商户，书房中多是账本和经策。可是辛家乃是官府人家，书房中除了案桌上的公牍外，部署也十分优雅。
墙上挂着的《八仙醉酒图》与那置物架上的孤本文集，无一不昭示着辛羣的文人秘闻。林城走到那悬挂的《八仙醉酒图》前静静鉴赏，“辛大人好雅兴，显文先生的真迹，那可是千金难求的。”
林城虽然整日与账本打交道，可是门下工业也有涉及古玩收藏的。一番品鉴，自然便知道了那画真假与价位。夸赞道：“今日能在辛大人家中见此真迹，此行值了。”
“林兄谬赞了。”辛羣见林城眼中并无异色这才稍稍放心，那画不假。可是那画却是显文先生生前最自得之时之作。显文先生一生作品不多，但是各个堪称绝世佳作，千金难买，以辛羣的俸禄哪里能够购置。
本以为林城会说什么，发现林城面色如常，这才放心。“听闻林兄家也是收藏了颇多古玩，想必这显文先生的画作，林兄应是数见不鲜的。”唤人去沏茶，辛羣将林城引入座中，不继续讨论刚刚那画。
林城摆摆手，笑道：“辛大人说笑了，显文先生的画有价无市，饶是草民也只是初次得见。”那画上的八仙各有特色，面上带醉，眼中浅笑，清明一片。只是不知显文先生说的“醉”是醉自己呢照旧笑世人皆醉我独醒？
画作的讨论终究照旧未继续，二人详谈半日，几番磨合刚刚告竣一致。
尚书府的后院中乃是一片青松翠竹，此时正是秋季，满园的翠竹轻松皆是翠色欲滴。秋风拂过，吹散满园燥热，倒是个清凉的所在。云霄坐在院中的凉亭里，手中执着的是白瓷的茶杯。
茶杯玉色，茶色清幽，端杯细赏，本应该是极其悠闲的事情。可是云霄只是摇晃着那茶杯，并未饮下半滴，似是纯粹为了欣赏。凑近鼻尖轻嗅，又似是为了品味茶香悠扬，不是为了品茗。
看见前方院门处走出一个高峻的黑衣身影，眼里波涛不惊。慢慢竖起一只茶杯，置放在自己的劈面，慢慢往里面倒入清澈无杂的茶汤，行动优雅。对着劈面坐下的男子伸了伸手，道：“傅将军请！”
劈面的男子抬起大掌，将那小巧的白瓷茶杯纳入手中，不急不缓。待那茶杯中一滴不剩，便将那茶杯放置在原处，也没了续杯的意思，显然也不是来喝个茶那么简朴。
云霄放下了茶杯，眼睛视线看着前方，可是一看却能发现那目光悠远，深邃不知何物。悠然道：“早知道你们回来，不想这么早。”那日宫宴看见这人，云霄便知此次月灵派遣使者，肯定不止通商一事。
“云大人把帝姬养护得很好。”傅绝尘却并未正面与云霄讨论早晚的问题，只是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进京多日，就算不行以打探，也知道云家一直将独生女儿视作掌上明珠，未曾怠慢分毫。
“云霄今生怕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要好好呵护，如珠如宝。”并不计划说破傅绝尘话中之意，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又如何，那个小女人可是自己打从襁褓中便一直放在掌心呵护的。
虽说是有兄长之情在，可是这么多年相处，那早已经是自己亲生骨血般的存在。“将军此次来此，是奉了谁的命令？”将军之名乃是这次才知道的，可是见这男子却是在四年前，长嫂即将离去之时。
那时候的男子也是这般沉静凌厉，陪在长嫂左右，眼中的情谊自己岂会不知。云霄是南正人，自小没在月灵那般情况中长大，对于长嫂身边这位蓝颜，几多照旧介意的，尽管兄长只是那帝姬夫侍之一。
若是别人，云霄自然不会介意，可是那般风范卓绝的兄长，竟然是为了一个女子与家族决裂，而那女子身边不止兄长一人。云霄不禁哀叹，为自己那兄长哀叹，或许帝姬是爱他的，可是却不是唯一所爱。
“云大人怕是误会了。”傅绝尘虽然是武将，但是多年来能够辅助新皇登位，资助她稳固朝堂，岂是只靠蛮力便可行的的。“陛下至今后宫没有一位帝夫，云令郎虽然仙去多年，帝夫之位，依然只有他而已。”
云霄听言，看着傅绝尘。原本凌厉的男子，现在却有些悲悼起来，语气稍显落寞。一来震惊当年那风华艳艳的女子竟然是如今的女皇，二来照旧为兄长稍显欣慰，左右他的倾心相付倒是获得了回应。
想来陛下肯定是爱极了那般风范卓然的云令郎，当初才会掉臂与先皇决裂，甚至谋反，提前取得了原本就是她的职位。先皇以为，为君者不行心有牵挂，狠心斩了女儿的情思。却不知如今的陛下相思成疾，要不是为了唯一的骨血，怕也是要随良人同去。
傅绝尘察觉到云霄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化，说道：“云大人可能不知，帝姬如今乃是月灵唯一的继续人。陛下为了帝姬回朝，早已经在朝中买下伏笔。帝姬，回月灵是命中注定！”语气已经带了不容置喙。
“那……最迟是什么时候？”云霄一口气闷在心中，似是有什么珍宝被人惦念，不得安宁。可是云霄深知女儿的身份即是责任，清歌若是不回，月灵千万黎民如何自处？可是离去，那伤心的是自小视清歌为家人的云家人。
想起妻子刚刚缓和女儿的关系，想起两个儿子对女儿的千般呵护，云霄不由伸手死死按住大腿，皱了上面的云锦袍子。
“越快越好！”傅绝尘虽然谢谢云霄一家对帝姬的照顾和养育，可是帝姬的责任在月灵。况且陛下身体大不如前，朝中此时虽然海不扬波，但是总送照旧动荡不安。储君未归，难免有人心怀叵测。
“过两年便会有人前来接应帝姬，抹去南正的一切踪迹。云大人宽心，往后总有相见之日。”傅绝尘虽然身为将军，可是满心牵挂的也不外是那王座上的女子。虽然终身未得圆满，可是并未计划辜负那人所托。
两年啊？若是平常只觉得短暂，可是现在似乎是越发的流失快了。云霄怔怔坐在亭中，竟是连劈面的男子何时离去也不知晓。壶中的清茶早就凉透了，静静地置放在杯中，似是通透的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