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妹怒不行遏,突然掀翻了饭桌,一时杯盘横飞,汤汁四溅。
许掌柜猝不及防,脸上溅了黄酒,脚上糊了青菜。
他抹一把脸,刚想生机,结果姜小妹把铰剪,插进了实木圆凳。
“今天我丢光了脸,来日彭州城里,不知道会有几多人取笑我,这都拜刘瞎子胡言乱语,另有你这偏听偏信的没用工具所赐!”
许掌柜看姜小妹性子坚强,不由得叫苦连天。
他没想到,自己刚准备夹尾巴做人,结果家里又迎来了母老虎。
“娘子莫气!咱们先进洞房,且听我解释。”
“滚一边去!迎亲错过吉时,洞房还想美景?怎么我嫁过来,连个使用的丫环都没有!桌子翻了,难道还要我自己收拾不成!”
姜小妹狠起来气焰嚣张,许掌柜却拿她没有半点措施。
他不想小事闹成讼事,主动把自己送到文朝天面前,所以连忙唤来家仆,收拾了残局,又从大老婆身边,找来一个机敏的丫环。
部署好这些,许掌柜来到外面,看了看大老婆的房间。
岁月不饶人,许夫人现在,早已成了黄脸婆。
姜家丢人,许家今天也丢人,许掌柜也是一肚子憋屈。
憋屈了就要发泄,他跺跺脚狠狠心,带足了银两,直奔倚翠楼。
姜小妹基础懒得管许掌柜的去向。
她在丫环伺候下,一边洗脸卸妆,一边握拳盘算:“刘瞎子,等我周密设计,密报官府告你妖言惑众,非把你整进大牢不行!”
……
这个时候,刘瞎子喝完酒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舍不得离开彭州,究竟已经在这娶妻生子。
拖家带口去外地,想要全家换新身份,这个难于登天。
最后刘瞎子决定赌一把,就留在彭州府,而且不主动说珠子的秘密。
但是如果官府抓捕自己,那就是珠子说出了他的秘密!
刘瞎子心说,到了那时,鬼丫头就别怪瞎子无情,卖了你同归于尽。
……
腊月二十八,就这样已往了。
夜里,珠子没等到接她的人,她又偷偷地烧了两天的纸,除夕到了。
连烧三天金箔纸,发出去无数信息,都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珠子明白,自己必须在段家,凭据计划,等到春暖花开的阳春三月。
除夕晚上,段初和珠子包了饺子。
这合家团圆日,本是段初的伤心时,往年都是这样,今年却有差异,以前段初都是独自惆怅,现在却要去慰藉突然哭了的珠子。
珠子用手绢捂眼,一边哭一边蘸眼泪,唯恐洗掉脸上的阎王漆。
“妹子,我没做错什么呀,你看无论你多可疑,我都没追问你的身份,别哭了,好欠好?”
“妹子,你是不是想怙恃了?”
“你要是实在伤心,就跟我聊聊他们好了,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听段初这么说,珠子就不哭了。
她哼了一声,道:“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
段初为了哄她,起身抱拳行礼,道:“哎呀,原来是女大圣,失敬失敬!小妖参见大圣!”
段初现在,没有一点刽子手的杀气,满脸都是讨好的心情。
珠子忍不住噗嗤一声,被他给逗笑了,摆摆手说:“小猴子免礼,先伺候本大圣用膳吧。”
段初倒了一碗酒,珠子夺过酒坛,给自己倒了小半碗。
看珠子有了喝酒的兴致,段初挺兴奋,连忙跟她碰了一下。
段月朔饮而尽,珠子浅尝辄止。
“文朝天对你挺用心,送的这坛酒,竟然是括苍金盘露。”
段初放下酒碗,问道:“你就抿一小口,就知道这是什么酒?”
“我还能骗你不成,醇香味美,酒色稍逊,金盘露无疑!”
珠子说完,又抿了一小口,还舔着嘴唇回味,段月朔看她喜欢,连忙封好了酒坛,说好酒留给妹子以后喝,自己喝烧刀子就行。
珠子看了,心里一热。
“这呆子干嘛对我这么好!唉……如果宁静等到阳春三月,预计我另有点舍不得离开他。”
段初就着饺子喝着酒,惬意之余,道:“妹子,你说天子老儿,现在会吃什么?是不是满桌子的山珍海味,龙肝凤胆什么的?”
珠子眉毛一拧,道:“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和谁一起吃。”
段初不以为然,道:“想那天子老儿,应该就是天下最享福的人。”
珠子眼望京城偏向,满脸不屑,再次转头时,神秘地对段初说:“想不想听一段,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大内皇宫里的秘闻?”
段初点颔首,说想听。
“上一个天子死的突然,没有留下儿子,所以朝廷只能从一众藩王里,选了现在的天子。”
“这个天子,可欠好伺候!”
“那些权力斗争我先不说,我只讲一件事,你就知道他的性格了。”
“他当上天子刚七年,和皇后在宫里聊天,这时进来个宫女,他看宫女小手很美,忍不住去拉人家小手,皇后其时就嫉妒了。”
“也怪皇后没眼力见,仗着自己有身,就跟天子翻脸了。”
“她挠破了天子的面皮,天子怒不行遏,对她拳打脚踢,竟然活生生把她给打死了,你想想吧,皇后还怀着孕呢,一尸两命!”
听珠子讲到这里,段月朔拍桌案。
“这狗天子,好狠心!”
“我也是听来的,不知真假,早知道你会骂人,我就不说了。”
珠子一脸地郁闷。
段初看珠子不兴奋,连忙说:“预计是假的,咱聊点开心的。”
于是段初就把骊炊的事儿,又说了一遍,还说天子大事不糊涂,骊炊这种狗官,活该被刮。
两小我私家吃好年夜饭,收拾好之后各自回房。
深夜时,段初感受越来越冷,睡梦里使劲裹紧被子,依然冻得哆嗦。
他睁开眼睛,赫然看见,骊炊的人头,就飘在枕头边。
段初伸手去抽刀,骊炊笑了。
“怎么,还想再砍我一刀?别动手,这次我来只想和你探讨一件事,这事困扰我很久了。”
“说吧,还怕你咬我不成。”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留都当小吏的时候,认识一个刽子手,叫段疯子,看你的刀法,就是获得了他的真传,你是他儿子吧?”
段初颔首,正大灼烁的事,他懒得否认。
“这世间,难免有冤假错案,有冤假错案,就有被冤枉的人。”
“好比那天拐子三腿上,叫唤是被县丞陷害的小子,其实就是我当县丞时,栽赃他杀人。”
“段疯子肯定跟你说过,砍头行刑是替上天行道,是替皇家执法,对吧?如果有一个死囚,你明知他是冤枉的,你还会砍吗?”
这个问题,一下难住了段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