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一字之差,天上地下
常闵月丝绝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允许分出一半货的话,这个男人一定会绝不犹豫的痛下杀手,将货物抢走的。
明知道她常闵月的身份,却没有半点畏惧。
此人,要么胆大心小!
要么是个疯子傻子!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常闵月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神情虽有些沉郁,但并没有半点恐慌和不适。
这些年走过七次漠北了,哪一次没见过死人?
大漠沙漠,广袤的草原,永远不缺的就是死人。
踏出蒙古包,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往骆驼上装货,刚刚获救的常家仆人只能远远地站着,敢怒不敢言。
跑惯了漠北的人,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些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周定山噙着眉头,脸上没有太多的喜色。当初铁墨提议强要常家驼队一般货物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可笑,可结果却是如此的顺利。
常闵月允许的太痛快了,痛快的让周定山觉得有些不真实。
“铁哥,小弟素闻常小姐心思敏锐,坚贞不输男儿,怎么这次三两句就允许让出一半货给我们呢?”
铁墨搓着下巴,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觉得那女人允许的太痛快了,原来还想着威逼一番呢。”
“她既然不太在意这些货,那么证明她身上应该有比货更重要的工具。这也能解释,亢振岱为什么会撕破脸皮,让黑毒截下常家的驼队。”
“这.....铁哥,之前提亚说过,亢振岱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强行截下常闵月,逼着常家允许联姻。”
“联姻?恐怕提亚也不知实情,你仔细想想,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就算把常闵月送回张家口,常闵月就会允许嫁给亢振岱了?亢振岱这么一闹,正常情况下,只能让联姻变得越发困难。而且,是什么原因让常闵月冒险冬天北上易货?”
周定山猛然一惊,不由得看向蒙古包门帘处的常闵月。
是啊,常家又不是暗庄堡的穷军户,没须要为了钱冒太大风险。可偏偏常家选择了冬天易货,带队的照旧常家的掌上明珠。
这次易货,绝对不简朴。
正想着事情,远处传来一阵喝骂声,几名军户与常家仆人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常家仆人围成一圈,护着一口棕色木箱。
石虎摘下兽皮帽,拍拍秃顶,怒不行遏的将一名常家仆人踹翻在地。
“娘个巴子的,老子就看上那个小箱子了,给我让出来,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全宰了?”
“不行,这口箱子不能给你们。”
石虎捡起地上的铁锤,满脸冷笑。余下军户也全都拔出了腰刀,由于刚刚杀过人,刀刃上的血还没有干枯。
常闵月绣眉紧蹙,险些小跑着来到了铁墨面前。
“让你的人住手,此外货你随便拿,那口箱子不行!”
常闵月态度强硬,一点商量的语气都没有。
“如果我非要那口箱子呢?”
“那你现在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杀了,到时候货都是你的!”
常闵月不无挖苦的冷哼一声,纤手撩起耳边乱发,慢慢侧过脸。虽是生气,却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铁墨和周定山对视一眼,情不自禁的看向那口小箱子。
看来之前的推测是对的,这口箱子里装的绝对不是普通的货。
“而已,你干嘛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既然那箱子对你如此重要,我就不拿了。”
常闵月美目一眯,却怎么也说不出谢谢的话。
铁墨朝着远处喊了一声,石虎等人才不情不愿的收起兵刃。
保住那口箱子,常闵月也轻松了不少。到了这会儿,她才有心思仔细端详铁墨和周定山。扫了两眼,目光放在了周定山身上。
“我似乎见过你......你以前是不是随着周师傅到过张家口?”
周定山神色黯然的点了颔首,“常小姐好记性,小人周定山,周师傅正是家父。”
常闵月小小的吃了一惊,有些疑惑道:“你既是周师傅的爱子,怎么也学人家北上易货?周师傅没拦着?”
“家父已经亡故!”
周定山脸色一凛,转头看向别处,显然不想多谈。
常闵月有些歉意的叹了口气,她也没想到周国忠已死。半年前回榆次的时候,路过寿阳,还曾见过周国忠一面。
周国忠身体康健,却是说没就没了。
还真是命运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儿。
“铁爷,是吧?黑毒呢?”
“黑毒已死!”
“真的死了?”
“不信,要不要我把他的脑袋挖出来让你看看?”
常闵月微微侧过脸,看着那张憨厚的笑脸,实难想到纵横草原的七匹狼会折在此人手中,就连黑毒的脑袋也被剁了下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暗庄堡军户!”
“你觉得这样骗人有意思么?我大明军户要是这般凶狠,蒙昔人还敢南下打草谷?”
常闵月自然是不信的,大明朝的军户一个个穷困潦倒,战斗力低下。甚至许多军户战斗力还不如某些地方的民壮,见了马匪只有挨宰的份儿。
铁墨耸耸肩,不置可否的笑道:“信不信由你,铁某说的都是事实。也许,以常小姐的生活情况,是永远都无法理解我们的。”
看着蔚蓝的天空,阳光照样,却不温暖。铁墨的声音,粗犷而失落。
“你永远都不会懂,当生活看不到希望,一群绵羊会酿成什么。你北上走货是为了赚钱,而我们是为了那份活下去的希望。”
铁墨一辈子都忘不掉暗庄堡发生的事情,没有太多的兵灾,也没有连年的干旱,可是那里却不停发生饿死人的事。
穷困的军户们,每一天睁开眼,首先想到的就是有没有吃的。
三炮叔家发生的事情,让军户们明白了一个原理,再不做些什么,今天不饿死,明天就得饿死。
而他铁墨给了军户们一个希望。
我们虽然穷困,但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另有一条烂命,只要拼上这条烂命,就能给家人搏一份生的希望。
“生存与生活,一字之差,天上地下!”
铁墨自嘲的笑着,只有真正感受到这个时代,才会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寄义。
一无所有的内心,只有在绝望的时候,才会降生一朵横渡冥间的花。
黄泉在心,以血开路!
铁墨带着周定山迈步远去,常闵月回味着那番话,她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
那份极重,那份冷酷,另有那番话,竟源自那个潦倒不堪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