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着徐徐远去的城头,王小六伸手探入怀中,一片酷寒无比的寒意沿着他的手掌直直窜上臂膀。
他稍稍提振精神,按下心中分此外愁思,骑着老马,一路向西行去。
现在大雪初停,空中却仍是阴云密布,咆哮的冬风夹杂着砭骨的寒意不停扑向一人一马。
官道上不见有人赶路,只留下座下老马的一串足迹。
官道上的积雪甚厚,直没马蹄,老马驮着王小六艰难行进,一日才走了不足五十里。
翌日。
天气总算放晴,多日不见的初冬暖阳散发出了无尽的暖意。
官道上徐徐有了货郎、行商忙碌的身影,消融的雪水和地上的泥土搅合在一起,被行人踩得泥水四溅,愈发泥泞。
斜阳夕照,片刻后沉降在苍莽的群山之中,余晖尽染的金色徐徐散去,暮色终于降临。
王小六骑在马背上前后张望,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暗自叫苦。
老马已累得不停打着响鼻,王小六无奈之下只好翻身跃下马背。
他飞身而起,跃上一棵苍天大树,仔细审察周遭的情况,只见幽深的密林中隐隐现出一角屋檐。
片刻后,看着面前残缺的寺院,王小六不停吐槽:也不知道是人骑马照旧马骑人,早知道就不骑什么马了,我自己赶路也比骑马快。
老马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思,张开马嘴咬住他的衣衫,鼻间的热气喷到他的脸上。
“好了,说说而已,生气什么。”
王小六伸脱手来,摸了摸老马的长脸,轻轻从它口中扯出衣衫:时候也不早了,就在这破庙中迁就一晚吧。
牵马穿过一道破败的山门,寺庙中寂静无声,似乎很久没有香客进香,也没有僧人在此修行。
往昔崇伟弘大的佛殿只剩残垣断壁,金砌的佛身金漆尽褪,断裂成几段泥胎倒在地上,白雪皑皑掩住院中的杂草,一脚踩下去“咯吱”有声。
王小六运足目力,寻了良久才算找到一处尚能容身的破屋。
他牵着老马,举步就要迈进屋门。
“呼——”
一股劲风迎面扑来,一只肥厚的手掌直直拍向王小六的胸前。
“哪来的妖孽,吃俺一掌。”
浑朴的声音随之而来。
身后是筋疲力尽的老马,王小六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慌忙间,他提起了五成内力,一招“烈焰掌法”迎着那手掌拍去。
“波——”
一声轻响,王小六感应一股刚猛无比的掌力沿着手臂直直窜上肩头。
他向退却出一步,靠在老马身上,黑暗搬挪真气驱除这股侵入体内的真气。
“咦。”
屋中人一声轻呼,似乎甚是惊异,见来者还会使用武功,显然不是什么山魈精怪,立即大步走出屋外。
苍白的月色下,一名牛山濯濯的秃顶僧人泛起在王小六面前。
这僧人约莫三十余岁,生得浓眉大眼,嘴唇稍厚,倒是一副忠厚老实人的相貌。
他面带几分愧色,双手合十,躬身低诵佛号:“阿弥陀佛,小僧失礼了,施主勿怪。”
此时虽不是隆冬腊月,却也寒风砭骨,王小六仗着一身纯阳的内力才敢在风雪中赶路。
那僧人身着一件单薄的灰色僧衣,随寒风紧紧贴在瘦长的身上,脚下踩着一双草编的芒鞋,行走间气度特殊,俨然是一名武林妙手。
王小六不敢掉以轻心,黑暗提起十成的内力,冷声喝问:“哪来的僧人,为何脱手偷袭。”
僧人挠了挠秃顶,脸上现出几丝红晕:“小僧戒色,适才以为是山野精怪或是林间猛兽,急遽间便脱手偷袭,还请施主谅解。”
王小六目光如电,不停审察眼前的僧人,沉吟良久才徐徐说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大师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在此歇息一晚。”
“小僧也是路经此地,施主请进。”
说着,他单掌竖起,侧身让开门口,伸手引王小六走进屋中。
残缺的屋中点燃了一处篝火,凌冽的寒风不时从破烂不堪的窗纸灌入屋中,吹的火光摇曳不定。
戒色僧人找了一处避风的角落盘腿坐下,看着王小六从肩负中取出干粮清水,情不自禁咽了口吐沫。
见他如此心情,王小六心念一动:“大师可曾用膳。”
戒色僧人满脸通红,双手合十,徐徐站起身来:“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今日一天没吃过工具了。”
王小六将手中干粮、清水分了一半给他:“既然你叫我一声施主,我便美意施舍些给你。”
“多谢施主。”
戒色双手接过,不停躬身行礼。
“出门在外难免遇到难处,戒色师傅不必客气。”
王小六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那戒色僧人,言语却甚是客气。
戒色僧人想必是饿得狠了,也不用清水送服,一番狼吞虎咽,片刻就将手中的干粮吃了个一干二净。
他舔去嘴角的残渣,看着王小六徐徐将食物放入口中,喉结微动。
哪来的僧人,这么能吃,难道是因为太能吃了被赶出寺院?
王小六黑暗吐槽,又将手中的干粮掰了泰半,递给戒色僧人。
还好老子有存货。
王小六腹诽不已,从肩负中掏出了一包肉干,侧身对着戒色僧人,大口咀嚼。
他偷偷斜眼瞟去,那戒色僧人手中的干粮却动也未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中的肉干。
王小六暗道一声:晦气,遇到个酒肉僧人,这僧人不是破了荤戒被赶出来的吧。
他故作狐疑,轻声问道:“僧人也能吃肉吗?”
戒色僧人一脸肃穆,双手合十:“师父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是不避忌食荤的。”
王小六愈发笃定他是因为破了荤戒才被赶出寺庙,忍住心中的笑意故意问道:“尊师是道济僧人?差池吧,我听说另有后两句‘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施主认得我师父?”
戒色僧人一脸惊异,随即轻轻摇头:“差池,你如今不外双十,师父十年前已经坐化,你不行能认得师父。”
他脸上露出几分晶莹之色,似乎佛光附体,面上没有半点波涛:“昔日破红尘,自我是真我,酒肉不外表象,施主着相了。”
他一席话使得王小六瞠目结舌,片刻后,王小六捏着鼻子认栽,极不情愿的将手中的肉干分了他一半。
戒色僧人也不客气,又是一番狼吐虎咽,同时双眼不停扫过王小六手中的肉干。
“没了,我还没吃呢。”王小六将肉干藏到身后,高声叫喊。
“阿弥陀佛——”
戒色僧人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随后闭目打坐不再言语。
只是他的喉结不停蠕动,引的王小六不敢冒充斯文,如同狼吞虎咽,将手中的肉干吃了个洁净。
用过晚饭后,两人各自离开打坐运功,一夜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