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起了绵绵小雨,文攸之的情绪同样不大好。
他就像是一个被上帝遗忘了的人一样,穿越到了这样的一个诡异的时代。
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个叫李豫的天子不是他所熟知的,目前经历的时期也在脑海里找不到相关的影象。那些先于他来到这个朝代的穿越者们已完成了那些诗词和发现的复现。他姗姗来迟,借着追寻故事的理由,试图寻找他们的踪迹,却发现他们一个个都已归隐抑或出海,消灭了在人间的轨迹。
“嘿,小兄弟,走路不急的话,进来躲躲雨吧,这雨大起来很快。”一道略带沙哑的喊声惊动了正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的文攸之。
他循着声音的偏向抬头望去,是不远处茶铺里坐着的一位老者。
天空隐约雷鸣,文攸之摸摸头,才发现雨水已经浸湿了发丝。适才失神的时间有点长,他并没有注意到雨势的变大,再在这雨天里走上一会儿,恐怕书箱也有进水的风险。于是便对着老者谢谢的点了颔首,走进了茶铺。
天上飘起小雨的时候,熟悉灵昌天气的人们便多数疾跑着回了家,呆在茶铺里的人不多,文攸之走进来,叫了壶价钱中等的茶后,便挑了老者劈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带的盘缠足够,请一壶茶并不影响什么。
“刚刚想工具入了神,谢谢提醒了。”他松开头上的发髻,捋了捋上面的水,又扎好后,对着老者谢道。
“哈哈,小兄弟做人很谦逊啊。没有那句话,到了雨势愈演愈烈的时侯,你也自然能意识到的。我不外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不必如此认真的。”老者笑着说道,目光却落在了文攸之身旁的书箱上。
适才书箱上落了一层水,趁着在屋内,文攸之便把它打开,准备去去潮气。
“咦?好奇怪的书箱。”
文攸之愣了愣,没反映过来老者为何会对他的书箱好奇。
“嗯,我的意思是,寻常书生的书箱里,装的都是书籍。而你这里,倒都是些空白的纸。”老者指了指书箱里头。
适逢茶壶送上来,文攸之一边给自己沏了一杯,又帮老者喝干的茶杯里沏上,一边回覆道:“哦,你指这个,或许是因为我不是一个书生,而是一个搜集乡野故事的人吧。”
似乎是担忧老者无法理解,他从书箱一角抽出了一根很细的毛笔,对着那些一沓沓码好的纸张比划道:“嗯,我所做的,或许是和路上遇到的人攀谈,然后将那些听到的有意思的故事纪录在上面。”
“这么说来,如果你在和我的攀谈中听到了有意思的故事,也会纪录在上面,对吗?”
“嗯,会的。”
“挺有意思,看你这里似乎正有些写好的文稿,如果你不嫌冒昧的话,我能看看吗?”老者像是来了兴致,试探地问道。
“这样吗,虽然可以,看完还望指正。”文攸之没想到在茶铺里随便遇到的一位老者竟然是名读过书的人,稍稍犹豫了片刻,便拿出了新近写好的一小叠稿子递了已往。
“柔软?这个标题...”甫一看到故事的标题,老者便面带微微惊讶的轻声念了出来。
“嗯,和这场书籍的标题差距挺大。它描绘的是一对男女相恋,相互历经磨难又相互触碰到内心柔软的地方的故事。”文攸之解释道。
“哦,是这个意思。我看看后面的内容。”老者点颔首,继续往下看去。
随着老者一眼一眼的扫已往,文攸之的心绪也开始变得忐忑了起来。
尽管古代已经在使用简练明了的白话文作为主要的攀谈手段,但用白话文来写作照旧一件要在过几百年才逐渐泛起的事情。
他不知道这样的写作方式能否为面前的这个老者接受。
老者读的很认真,开始时还能有空喝上一口茶,但读了三两段之后,他便无暇饮茶了,双眼紧紧的定在了那些字句之间。
小半个时辰已往,外面的雨不知不觉已经停了。
老者徐徐地抬起头,一双刚刚还略显污浊的双目变得精明了起来。
文攸之坐直了身子,准备好听取他的评价。
谁料,老者咳嗽了一声,却没有直接下断言,反倒是如是问道。
“故事里两小我私家的名字,一个叫黄三,一个叫张心陶。他们,是你杜撰出来的名字吗?”
“嗯,不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这两个名字来自于我几日前遇到的一位年轻人的描述。包罗里头的一部门情节,也都是来自于那位年轻人。虽然我做了一些过渡性情节的衔接,但主体部门没有泛起什么变化。”
“包罗最后的结局?”
“或许是。”文攸之的语气不是很确定,道:“因为其时那位年轻人并没有亲眼见到张心陶是否等到了那小我私家,但岂论是我照旧他,都倾向于相信她获得了那个美好的结局。”
老者没有说话,像是突然失语了一样缄默沉静的做了下来,轻轻的将书卷推回到了文攸之的面前。
良久之后,他才靠坐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酒壶。拧开酒壶的那一刻,带着桂花味儿的酒香四溢。
“来,喝点酒。这个酒的名气再过几年,就会广泛大街小巷了。”
老者给文攸之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上,一口喝下,待到脸色微红时,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劈面道:“没想到,从随便遇见的一位路人笔下,我竟然知道了他们故事的后文。”
他睁开微合的双眼,望着文攸之:“更没想到的是,都快要入土了,我竟然又遇到了一个和我,和他们一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如果说第一个没想到,是讲明老者和故事中的两人有关系,那么第二个没想到,文攸之却没有反映过来对方的意思。
老者自嘲的笑了笑,咧开嘴指了指文攸之手上的书稿:“我怎么就没想到,除了种种发现缔造以外,还可以把那些经典的白话文小说给搬过来呢?”
“别急着激动。我这把老骨头没啥用了。这个时代的穿越者许多,你另有时机缘到其他的。”老者手在空中挥了挥,抚慰住立刻就要站起来的青年,脸色一红:“尽管说来羞愧的是,我最初第一次遇到穿越者的时侯比你的反映要大多了。”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和上一个时代脱节了,想不到另有时机看见。”深吸一口气,经历了最初的厦悦,文攸之也稍微平复了些,坐了下来。
虽然穿越后看到的都是汉人模样,但却总觉得自己与这个时代相距了一千多年。现在遇到一个相似经历的人,只觉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
茶铺外,雨消云开。
茶铺里,两位老乡也开始了泛论。
或许是对文攸之笔下的故事有了些感伤,这位名叫苏冉的老者同样或多或少的聊到了他经历的古代生活。
“我的故事,比起你纪录中的那两位要来的平淡的多。或许描述起来,就是穿越前因为怙恃因为医学事故被逼死,于是便没想过当医生。但在穿越后以风水师的职业行走世间时,又总是忍不住在有人病重的时侯说上两三句,最后也便成了个半吊子游医。”
比起陆与、拉赫诺夫这样的局外人的介绍,苏冉在介绍自己的时侯,略过了不少细节。文攸之知道他掩饰掉了一些关于自己的秘密,也不追问,静静的听着。
“这样说来挺讥笑的。原来不想做的事情,老天爷却像是和我玩游戏一样,带着我走回到了那条路。甚至厥后发生的故事也和穿越前遇到的变故如出一辙。”
苏冉喝了口酒,继续叙述着:“有一段时间,我路过的那一带,遇到了天花。我试着流传过一些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的信息,但没有人相信。只有一个叫做狗十三的牧童,看到了我为自己接种牛痘的历程,厥后竟然也自己实验着给自己接种了牛痘。于是便发现了牛痘的作用,求着我帮她说服村人。我试了,但被当做是骗子,狗十三想被人相信,却撞上了一个得了天花想拉着一村人垫背的村长...”
“...然后,她就死掉了。我侥幸活了下来,于是,村外的荒山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坟冢和每年都回来的祭拜者。”
很平淡的口吻,很平淡的说话,就似乎是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外的家常。
“不外,厥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牛痘预防天花的传言在那个牧童死后传开了。这次由于是出自一个其时有名的中医之口。这回突然就有了许多几何人相信这个,并逐渐开始了小规模的牛痘接种。而那其中医也被尊称为了‘药神’。这或许是我所知道的关于那件事情的唯一后续了。”
“但这个名称原来应该是你的。”文攸之道。
苏冉却摆了摆手,看上去对是否获得这样的一个称谓并不在意:“不,我不是药神,牛痘接种也并不是我提出来的。说起来,我这个穿越者,也不外是剽窃了那个名叫爱德华的英国乡村医生的灵感,不是吗?”
文攸之没有回覆,也无需回覆。
酒壶里的酒香绵绵长长的飘散出来,萦绕在两人周围,引得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看见的,是两个茶铺里的醉客。
而在桌前的这一老一少眼中,看见的却是相互眼底的星河。
“我想我或许知道,下一个故事的标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