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一轮圆月在枝头升起时,一个轿子也黑暗被抬进了沈府。这样的赠人侍妾的行为,是肯定不会兴师动众的。清流,之所以成为清流,就是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在外貌上与浑人同流合污。至于在背后,当清流们不被看到时,就会有一部门人脱下画皮了。
在姜子曼心中,这个沈浩,从接受自己入府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个像是上一世遇到的王彬一样的,披着画皮的伪君子。不外,今天自己却要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被送到这个伪君子的床榻上了。
沈浩今年尚未娶妻,但姜子曼也没有资格成为他的正妻,她的身世只能让她做个侍妾。因为不是明媒正娶,姜子曼就连入府的仪式都不像后世电视剧里头演的那样,没有华美的轿子和妆扮喜庆的轿夫抬轿。大妇出嫁时的璎珞霞披是没有的,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的景象也不存在。身上的广绣流仙裙和大红盖头,是她作为侍妾,能够穿着的最好的衣饰。
轻轻的抚摸着发髻一侧垂下的流苏和碧玉坠角,姜子曼回忆起走进轿子前的画面。
流苏是李柳儿亲自为她戴上的,明珠翠玉衬底,烛光下恬淡清雅,并不耀目。一头青丝绾成朝凰髻,细致画眉,玫瑰红的胭脂在颊间浅浅晕染,只要笑起来,花钿便会在眉心婉转绽放,两抹斜红偏偏一颇,尽展风情。
为姜子曼化妆时的李柳儿并不觉得愧疚,只觉得遗憾。她曾经为许多女人这样妆扮过,这是她所见过的最美丽的装扮。但无论是李柳儿,照旧被妆扮的女人,都知道上了这样的妆,就到了离开青楼的时候了,作为侍妾进入某个官员或者名商大贾府中。
姜子曼静静的坐在镜台前,看着黄铜镜面上映出自己模糊的脸庞。
李柳儿是到了送入沈浩府中的信没有被退回后,才推开了姜子曼内室的门的。那一刻,姜子曼刚刚吹罢一曲《凤凰台上忆吹箫》,没有用龟兹的乐器觱篥,而是用了她上一世越发习惯的洞箫。
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姜子曼却吹的如痴如醉。“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是这个词牌对应的最有名的一阑词的一句。这出自婉约派掌门人李易安的内容,还尚未在这个时代泛起。姜子曼还曾理想过让这阙千古名曲帮自己脱离苦海,但现在想来是不行能了。
李柳儿推门的轻响到底照旧被陶醉在吹箫中的姜子曼听到了,她抬眼看了一眼李柳儿,随即又认真的吹奏了下去。幽幽的声音越发悠远,没有病酒,她的脸上却微微酡红,像是微醺般的陶醉其中。
至于李柳儿,也出奇的没有为姜子曼的不理会而生气。只是静静的倚在门栏上听着这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乐音。直至姜子曼在连吹三遍,音调断续,放下了洞箫后,她才走到了姜子曼的身后,徐徐地说道:“吹的很好很好,这一曲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
李柳儿连续用了两个“很好”来形容姜子曼的洞箫,但在赞美完后,她的话锋照旧如期的一转:“...但是,你或许意识到了,今晚要走了。”
“嗯,我知道了。”洞箫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回荡,姜子曼轻轻的回道。
“如此甚好。”没有多余的对话,李柳儿点颔首,转身走了出去,掩上了门。
看着门合上,姜子曼的身体似乎卸掉了气一般,坐直的身子垮了下来,靠在墙边,眼睛失去了活力。
她最终照旧没有勇气去反抗,就像当初拉赫诺夫让她学习种种乐器,种种舞蹈时一样。尽管已经知道自己的未来走向和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姜子曼这一次依旧在犹豫不决中渡过了在青楼最后的时间。
那个晚上,当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后,她竟然不知道能够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在听到净室内男子行动的声音后,姜子曼慌不迭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不知道自己忙乱中强自稳定的脚步是否被净室里的人所注意到了,也无暇去思考这些。
沈浩这个名字在她脑中晃来晃去,让她无法安息。这小我私家她一无所知,她学过的历史中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他就是泛起了,也将会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
沈府并不大,很切合印象中的清流府邸。小轿打偏门进府后,便一路向前进入了主宅。
随行的轿夫在主宅门口放下了轿子,就回去了。外面也有了消息,姜子曼垂下了手,放在两腿间。
下一刻,她感受到自己面前的轿帘被撩开了,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那只手轻轻的触碰后,又握住了姜子曼的手。
没有挣扎,姜子曼就任由那只手拉着她,走出了轿子,走到了某个房间里。
那只手扶着她停了下来,姜子曼能感受到旁边有一个软软的工具放置在地上,应该是床榻了。
随即,那只牵着她的手抬了起来,掀开了她头上红色的盖头。
泛起在她面前的男子并不丑,长发整齐的梳直后拢在身后。说不上剑眉星目,但也不至于沦落到相貌平平的评价。
直到揭掉了盖头,真正相见的那一刻,姜子曼这才感受到两小我私家之间的距离很近。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驴叫,让男子愣了愣,眼神飘忽了一瞬,但很快又收了回来,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审察着面前的女子。
她想说什么,但看着他的眼神,却又说不出话来。男子在揭掉盖头后,也陷入了短暂的失语中。两小我私家就这样望着相互。唯一差异的是,姜子曼的目光躲闪,而男子的目光却是直直的。
终于,在姜子曼心脏快速的跳动时,她感受到那双之前牵着她的手,现在抚摸着她的脸庞。
这一切,让从来没有和异性认真接触过的姜子曼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可是宕机的意识却让她的身体顿在原地,既想离开,又想停留。
“我应该是抗拒的才是,至少不应该就这样迷恋。可被披上红盖头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放弃抗拒了,不是吗?”姜子曼的内心在挣扎。
比起后世的相亲,闪婚。今夜的这一切来的越发突然,甚至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所有的一切完全是在男女双方的撩动下开始的。
人就是这样,身体一旦过热,就会烧糊脑子。脑子停转了,身体就主宰了行动。
现在,姜子曼发现自己的脑子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