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可怀一脸迷惑，照旧道：“安亭……前辈就埋在无由岸，无忧山上的树林里。那里，能看到别界最悦目的夕阳。”
牧清兰遥望漫长的无忧山，思绪似回到了十万千年的战火纷飞中。
戎可怀站到她眼前，道：“我并非要你进入军中，真的不是。一来，我想向牧将军讨教，这也是荣令郎的意思，牧将军出不来，我走不开，只能托付你。二来，战事瞬息万变，你学些兵法，许是能派上用场。”
牧清兰回过神来，轻轻颔首。
戎可怀带她来到自己的军帐，递给他一本《无尽兵法》：“我不知你见没见过这本书。安亭前辈死后，牧将军在狱中写下的，记的即是那场妖魔大战。她禁足崇兰小院前，将这本书交给了荣令郎。我擢升为凌毅军主将时，荣令郎作为礼物送给我的。”
“娘亲从未提起，她写过兵法。”牧清兰接过那书，小心翻看起来。
“不外，这本书，你只能在我这里看，不能拿回去。我……我还要用的。”戎可怀解释道。
随后，戎可怀从第一页开始给牧清兰解说，一边讲一边带她熟悉无由岸防线。牧清兰同军士多有认识，遇到不解之处便提问，军士都热心应答。
短短半日，牧清兰知道了许多往事，也对妖魔雄师有了更多了解。
戎可怀道：“虽然，这是牧将军带兵的心得。至于基本的兵法，照旧由牧将军教你更好。荣令郎送去的兵书，你定要仔细研读。”
牧清兰兴奋应下，按他所言，回去念书，将无由岸的布防说与牧离生。牧离生则将其中漏洞和不妥之处，由女儿传与戎可怀。
牧离生耐心教授牧清兰，讲起十万年前的妖魔大战。牧清兰暗自将娘亲所讲，同《无尽兵法》中所记相比对，觉察竟然丝绝不差，对牧离生懊匚啪服。
相隔几天，牧清兰便往无由岸去，是请教兵法，亦是探看戎可怀。她觉察，自己愈来愈牵挂他的安危。
自觉剑法有所上进，又想炫耀炫耀，牧清兰将“长无绝兮”使给戎可怀看，道：“这是娘亲亲传的剑法，你以前见过的。”
言罢，牧清兰将所学的“长无绝兮”尽数使出来，流畅自如，酣畅淋漓，仿如饮尽好酒、赏尽春花。
牧清兰收剑而立，歪头看向戎可怀，笑道：“不知戎将军可愿见教一二？”
戎可怀微微一笑，凝出长剑，瞬间晃到牧清兰眼前。牧清兰只觉眼前剑光点点，就觉腰间侵来寒意，忙运气退却，随手即是“抚长剑兮”，放出剑光挡下他的气势。
“此招重在力聚一点，需专心致志。”戎可怀淡淡道。
牧清兰依他所言，再试。果真，剑风愈加澎湃。她转身避开他剑锋，长剑轻点数下，将几点剑光抛与他周身要穴。
戎可怀轻巧从数点剑光中穿过，似乎拂落春花，道：“这‘芳菲满堂’，既快又轻，方可有香气浓郁之感。”
牧清兰向后跃出一丈，照他所说重新使了“芳菲满堂”，亦见进步，疑惑道：“这是荣家的祖传剑法，你似乎很熟。”
戎可怀微愣，有些手脚无措，想想道：“我……我见荣令郎使过这几招，还，还蒙他指点。”
“也对。你到底是荣令郎的属下，领有凌毅军，自是颇受器重。荣令郎教你几招祖传剑法，实也屡见不鲜。”牧清兰一边颔首一边道，觉得自己说得十分在理。
戎可怀要去巡看防线，让牧清兰自己先练剑。
牧清兰重复练着“抚长剑兮”和“芳菲满堂”，不是力道难以集于一点，就是出剑滞涩极重。想来想去，她才觉察，是内中功力尚浅，还不足以告竣举重若轻的效果。
戎可怀回来时，递给她一个简朴纸盒，道：“这是军士家中老母做的小饼，用了幽篁谷的竹叶新汁，有静心清心之效。凌毅军人多，能分你的，只有三两个。你，莫嫌弃。”
牧清兰打开那纸盒，尝了竹味小饼。才一口，清新的竹叶气息充满口中，仿如置身竹林中，心间马上宁静。
戎可怀见她吃得陶醉，从身后又拿出一盒，送到她手边。
吃了数个，牧清兰才发现已经吃到第二盒，惊道：“我，我这是把谁的也吃了？”
“吃罢，这是我的。我，不爱吃。”戎可怀道。
牧清兰感应，这饼有些难以下咽，推回半盒小饼，道：“我吃饱了，再吃，回去吃不下饭，娘亲会骂的。”
今后，牧清兰再寻戎可怀指点“长无绝兮”，戎可怀皆言只会那两招，其余的爱莫能助。
而每次去无由岸，戎可怀都市给她吃食，或是青松做酱的牛肉，或是军士捞上的鲜鱼，另有买来的鸡鸭。清蒸、红烧、清炖、黄焖，皆是家常味道。
她不是没有吃过山珍海味，却觉这些平凡滋味，更浓醇，更让人念念不忘。
戎可怀还告诉她，这鱼生长无尽海底，肉质甚好、富含海中仙力，是恒久滋补的佳物。这野鸡，是无忧山上逮到的，吃的是种种药草，其肉有些御毒功效。
牧清兰静静看着他，心中暖暖的。这些吃食，看似平凡，也并非珍贵，是他所能寻到的最好，亦是他能寻到的所有。
山珍海味、名贵丹药，好是极好，总是受之有愧。山野滋味、家常好食，是寻常中的用心。
时间久了，牧清兰愈加留恋在戎可怀身旁的感受。同元千山，她总是患得患失。同戎可怀，她很是放心。
如此这般，看书、练剑，看书、练剑。牧清兰总算将“长无绝兮”学得囫囵，将招式尽数记着。
这天，牧清兰将“长无绝兮”徐徐重新使到尾，使出最后一招“春兰秋菊”。
剑光散漫处，墨灰中闪烁点点青碧，如同夏夜流萤，轻快而淘气。牧清兰惊得呆住。
“你剑法初成，已然进至天仙仙阶。”牧离生负手从房中走出，看着女儿，神色平静。
“天赋异禀如安亭前辈，亦是两万岁上才学得‘长无绝兮’。”
“那是学到精髓的时间，不是学全招式的时间。”牧离生伸出右手，将终古剑递向她。
牧清兰更是惊得傻了。
牧离生道：“学会‘长无绝兮’，才气驾驭终古剑。我等的，就是今天。我能教与你的，也已教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人生，亦是如此。
牧清兰眼含热泪，郑重接下终古剑，轻声道：“我会救人复仇，重振九朦宫，完成师父未竟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