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末梢,山中刮起狂风,乌云蔽日天昏地暗,锦蛇蜷缩在巢穴,冷眼旁观着山倾树倒鸟雀横飞。
“我家屋子还蛮大的,接待无家可归的小动物来玩。”锦蛇做着守株待兔的美梦。
忽而一声雷鸣。
天似乎破了窟窿。
雨水声势赫赫泼落,视线里只剩雾蒙蒙水气。
锦蛇缩回洞府深处,同时依靠前世的经验对天气做出判断,“夏天的雷阵雨来去如风,明天应该就停了吧。”
狂风雨中灵气紊乱无法修炼。
锦蛇就在漆黑湿润的洞里一边发呆一边打瞌睡。
第二天,雨势出乎意料地依旧凶猛,下渗的水珠如连珠炮似得从窟窿顶部哗啦坠落,沿山滚落的水流往窟窿倒灌。
锦蛇没在担忧窟窿的状况。
哪怕真被淹了,它一条擅长水性的黑眉锦蛇,就当洗了个泥水澡。
只是这几年好不容易收集的温暖皮毛,受潮后恐怕有发霉发皱的概率,还指望着靠它们过冬呢。
然后,过几天就是和那人族少年约定的晤面日期,按往返一个来回的时间推算,快要到他出发的时间点了!
按理说这么恶劣的天气,只有找死的人才会上山。
但锦蛇有救命之恩,又用基础就不存在的蛇毒胁迫了对方,保不住那少年恪守允许或者迫于对毒发身亡的恐惧,选择冒死爬山。
锦蛇畏惧。
“嘶,啊这……罗老师,如果他因此死亡,本蛇算犯了什么罪?”
锦蛇旋即释然。
“嘶,这里是异世界,不存在执法束缚,本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锦蛇照旧不能接受。
哪怕它拥有极为灵活的道德底线,如此造成无辜死亡终归过于离谱。
“本蛇想要杀死的人逃不外十五,而本蛇不想死的人就必须给爷在世!就是这样!”
锦蛇推开洞口用来遮雨的石头。
“兄弟,我开玩笑的啊。”
“你千万别做傻事啊,我是条善良灵巧的无毒黑眉锦蛇,哪来毒药喂给你喝啊。”
锦蛇咬了咬不存在毒牙的细齿,往洞里干燥地方剩不多的符咒挑出一张,用灵力引发。
青光闪烁,壮硕的吊睛猛虎泛起在窟窿外。
“虽然知道哪怕立刻出发阻拦,似乎也有点迟了,但本蛇只能尽力而为……”
望着瓢泼大雨,猛虎纵身一跃,突入连绵雨幕中。
一路往东,有灵力驱使,锦蛇变化而成的猛虎速度极快。
逢水便跃逢木便撞,绝不惜啬灵力,黄昏时即冲出山林,来到片视野开阔的山谷。
应该就是少年所居乡村的所在。
只是。
哪里还找得着村舍痕迹。
这片地域几十年风调雨顺,山民从来没有防洪治灾的意识,暴雨两天下来的总降雨量不足以引发大规模洪灾,但是往凹坑处造个不大不小的山洪绰绰有余。
于是锦蛇所能看到的即是汹涌的泥水冲进洼地将一切淹没。
反映快得另有时机奔跑至周围山上,没反映过来的,被洪水冲刷的瞬间便连同衡宇一起没了踪影。
锦蛇注意到山腰处三三两两的存活者,踱步走已往辨识。
猛虎的泛起引起骚动,虽然各个都被雨水吸光热量瑟瑟发抖说不出几句话,但照旧有些许话语传入耳里。
“虎!好大的老虎!”
“救命……啊!”
“这就是二娃当初说的那只虎吧!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请羽士!”
……
锦蛇喜欢听这些话。
虽然说的是它变形而成的猛虎,但是四舍五入就是在赞美它。
利用猛虎猫步在遁迹人群里走了个遍,并未找到少年,而化作老虎的情况下又无法开口说话问询。
又在四周山上寻了两遍,锦蛇选择放弃。
“到此为止吧。”
“我已经尽力,而且他因为我当初的胁迫赴约死在山里的概率,其实和蹲守家里淹死在山洪里的概率相差无几。”
锦蛇说服了自己,向人群轻吼一声打过招呼,吓得心惊胆战的村民向后跌倒,不远处的女孩竟站立不稳被汹涌的水流卷没。
锦蛇没有救助村民的想法,吞风赶雨奔至此处,它已没有更多灵力可供驱使,况且如今只是条小蛇,本就没有救灾的义务。
但若是有人因自己的乐子行为受到伤害,锦蛇没法视而不见。
操控猛虎身体,往少女落水处疾扑,张口衔住温软的肉体。
直接扔到岸上?
岂不是显得本蛇心肠软弱。
锦蛇叼着少女钻入山林,只留下面面相觑的难民。
“呼……好险……”
“被抓走的是王家丫头吧,唉……”
“那丫头自己跌到水里惊动老虎,可怜。”
……
锦蛇找随处挡雨的石岩,将口中柔软卸下,不等恐惧的少女睁开眼睛,撤进细密雨帘。
只走了两步,耗尽灵力的锦蛇现出原形。
啪嗒。
“嘶,哎呦!”
锦蛇呻吟。
少女张开泥污下发抖的眼睑,没见到凶神恶煞的山中野兽,只见得远处草地,不起眼的花绿色菜瓜蛇病殃殃地趴着。
“是老虎救了我吗?照旧……做梦?”少女不解。
锦蛇徐徐爬离少女视线。
豆大的雨水不停敲击着鳞片。
不痛。
但是很难受。
就像不停被勺子抽打后背。
蛇的进阶是龙,而龙主管翻云布雨,蛟龙更是传说中洪灾的罪魁罪魁,凭什么我堂堂龙族后裔要被雨水欺负。
锦蛇气馁。
再转头看向归途,想想来时翻了好几座大山,现在灵力耗尽只能慢悠悠翻山越岭爬回家,锦蛇不由诉苦。
“嘶……活该的暴雨,毁了我掌控人心的完美计划!”
……
在崎岖山路里爬了一整个昼夜夜,锦蛇疲惫不堪地回抵家中。
初进得洞府,血腥气就染上舌尖,居然真有避雨的动物溜进自家洞内。
如果是平时,锦蛇乐得饱餐一顿。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大头风。
精疲力尽的锦蛇实在没有加餐的心思,只是嗅了两口确定突入者对它没有威胁,就钻进角落洁净的瓦罐蜷缩躺倒。
“先容本蛇睡个饱觉,明日再来处置惩罚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