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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之刘宋风云

第十一章 云秀的心思

君临天下之刘宋风云 水清深 3499 2020-03-20 11:59:56

  刘裕见云秀越哭越伤心,不忍心再逼她。他原来就是来救她的,适才只不外是想试试,万一云秀就允许他了呢。现在他见她哭得厉害,也怕她惊动了何府的人,便低声说:“好了,我逗你的。别哭了,再哭真走不了了。能起来吗?我带你走。”

  云秀不哭了,运动着手脚,感受了一下,说:“能。”

  “冒犯了。”刘裕说完用手轻扶着她,带她从杂物房里出来。云秀虽然介意男女授受不亲,但是现在生死关头,顾不了许多,有他在,她觉得放心。

  其时已经是后半夜,是人最困的时候。整个何府特别平静,连看家的两条大黑狗都平静地趴在地上睡着。可能他们没想到,还敢有人夜闯何府,把云秀劫走。

  刘裕带云秀贴着墙根走,走到一段最为低矮的围墙,他把云秀拦腰抱紧,让她贴近自己,然后纵身一跃,带着云秀跳上院墙,又轻轻落地。整个历程,行云流水一般,云秀还没反映过来,已经在何府之外了。

  云秀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就被刘裕带着继续赶路。

  刘裕选的都是曲里拐弯的小路。他对京口城里十分熟悉,虽然天黑,他照旧能准确无误地在每一条小路的尽头实时拐弯,躲开巡夜和打更的人。

  云秀完全被绕晕了,只是随着走。

  走了约莫两刻钟,终于一片墙边停了下来。云秀站定,抬头一看,发现这是一座临街的二层小楼,楼上一排窗户,其中一个开着一条缝。

  刘裕冲那个窗户,学了一声猫叫。那窗户便被推开,一个女子探头张望,看到是他们,便从窗户里扔下一根麻绳。

  刘裕抓起麻绳拽了拽,试试结实与否,然后对云秀说,“你把这绳子系在腰里,我先上去,把你拉上去。”

  云秀点颔首,把绳子拿过来绑在腰上。刘裕见她没什么力气,绑得不紧,便不见外地拿过绳子绕着她缠了几圈,又绑了几个结,又拽了拽,确定绑结实了,才放开绳子,自己纵身一跃跳上窗台,再轻轻一翻,就进了那个窗户里,然后他挽起绳子,一使劲,三下两下就把云秀也拉了进来。

  云秀刚刚站定,就闻到一股劣质香粉的刺鼻香气,就是适才探头的那女子身上的香味。这就是妓女锦儿,刘裕刚刚和孟昶等人在她这里喝花酒。其时他们三个都醉了,刘裕让老鸨找了三间空房,又把戚豪富安置在一间屋子里,让他们休息,现在应该都还没睡醒。

  锦儿娇柔地说:“刘大爷,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

  “点灯,给她吃点工具,易服服。我去外间等着。”刘裕照旧压低声音,说完便轻轻开了里间的门,出去了。

  锦儿蹑手蹑脚地去点燃了桌上的一根蜡烛。借着烛光,云秀看到桌上摆着两个盘子、一个汤碗,都用盘子倒扣着,另有一副碗筷。

  锦儿把盘子轻轻拿开,对云秀说:“这是刘大爷让我给你准备的饭菜,先吃点吧。”

  云秀一天多没用饭,确实饿了。

  但她没急着用饭,仔细看了看锦儿,见她只穿着短衣小裙,没穿外衣,头上松松挽着个发髻,插着一支银钗,还戴着一朵硕大的绢花,脸上还没卸妆,妆容艳得惊人。

  锦儿也审察着云秀,惊叫道:“瞧你这脸上,都肿了,何家人怎么这样狠呢!”

  云秀捂着脸,觉得欠美意思了。

  再看这屋子,是一间的内室,架子床上垂着帘帐,颜色桃红柳绿的,绣着鸳鸯戏水之类的图案。床旁边的墙上挂着琵琶。

  云秀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泰半夜的,正经人家谁会让陌生人进来?但她现在也顾不得许多,冲锦儿行了个礼:“多谢女人。”

  锦儿拉着她坐下,麻利地给她布菜:“别谢我,要谢就谢外间那位,为你想的多周到。”

  云秀确实饿了,拿起碗筷用饭。

  锦儿又去开柜子找衣服,又从自己的妆台上找簪花。等云秀吃完饭,要给她换上。云秀见那衣服十分艳丽,推辞不换,锦儿说:“别跟我客气,这都是外面那位以前赏我的,我借花献佛了。你看你身上这件都脏了,换下来,我叫人洗了缝好再给你。”

  云秀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不光脏了,另有破了的地方,应该是被绑架的时候撕坏的。这个样子确实不成体统。云秀不再推辞了,接过那身衣服换上。锦儿又把她按到妆台前坐好,替她重新梳了头,戴上簪花,掉臂云秀阻挡,还给她在脸上擦了些脂粉,掩盖那些淤肿。

  锦儿帮云秀妆扮完,拿了蜡烛来照亮,让云秀自己照照镜子。云秀家贫,平日里只穿荆钗布裙,从不化妆,十分朴素,看到镜子里自己脸那么白,唇那么红,眉毛那么弯那么黑,像换了小我私家,十分不自在,忍不住想把脸上的脂粉擦掉。

  “别擦呀。这样才悦目。”锦儿拦她,看着镜子里的她,不无羡慕地说:“女人生的美貌,随便妆扮妆扮就悦目。我要是像你这样悦目,早就是头牌了,还能让那些小贱人骑在我头上欺负我。”

  锦儿放下蜡烛,去开了门,叫刘裕来看云秀。

  刘裕正在外间的睡榻上躺着休息,睁开眼往里间看去,看到红烛微光,照着盛妆的云秀,比平时更娇美,不觉心里一动,因被她拒绝发生的恼恨就像见了太阳的冰雪,瞬间冰消雪化了。

  云秀见他这样傻傻地看着自己,觉得欠美意思,把头低了下去。她刚刚惊慌未定,脑子一片空白,现在脱离了险境,慢慢平静下来,觉得应该跟刘裕致谢,但是想起上次的事和适才的事,她有些内疚,不知道怎么开口。云秀低头想了一会儿,照旧应该给刘裕一个交接,便款款起身,走到他面前,深深地行了个礼,“多谢令郎救命之恩。”

  刘裕还呆呆地看着她,见她行礼,就一骨碌从睡榻上翻身起来还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两句话说完,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呆立着。

  锦儿觉得他们气氛有点尴尬,便调笑道:“两位这是拜天地呢,拜完了,快坐吧,站着干什么。”

  云秀一听这话,皱皱眉头,脸又红了,“这位女人,这玩笑可开不得。”

  刘裕见她如此急着撇清,心里不痛快了,“戚女人,这怎么是玩笑话呢?赌坊、刁家、何家,我前后救了你三次,你也该给我一个回复吧。”

  “这,这是两码事。”云秀的声音小了下去。

  刘裕一把攥住她的手,“这是一件事!”

  锦儿见刘裕生气了,怕他对云秀用强,便上来把云秀拉开,“刘大爷息怒啊,这女人如花似玉的,可别吓着人家。”

  刘裕把对云秀的火气压下去,反斥责锦儿,“我让你给她换男装,你把她妆扮成这样,我怎么带她怎么出城?快去换了!”

  锦儿自讨个没趣,不敢还口,低头说声“是”,请云秀进去易服服。

  云秀适才被他猛的一攥手,吓了一跳,急遽进了里间。锦儿又找出来一套新的男装,十分窄小,是照着云秀的身量准备的。她一边伺候云秀洗脸易服服,一边说,“这刘大爷,真是细心,你看着,这衣服,就像给你定做的,女人,你有这样的男人疼你,真是好福气,可别再气他了。”

  “不是,您误会了。”

  “我误会?我们这地方,一年到头几多男人来来去去的,我还能误会?不瞒你说,哪个男人看哪个女人,也没有适才刘大爷看你的眼神那样深情。”

  云秀听着差池劲,“这是什么地方?”

  锦儿看她完全不懂,忍不住乐了,一边说话,一边递给她腰带,“还能是什么地方?男人最爱来的地方呗。”

  云秀刚要去接腰带,突然间明白了,手像被烫了似的缩了回来。

  锦儿不乐意了,“怎么着,嫌我脏?我脏我没有忘恩负义。人家救了你性命,你轻轻巧巧一句‘谢’,就把人家的劳绩一笔勾销。以我说,市面上那些话没说错,你啊,就是水性杨花。”

  云秀越听越难受,“市面上的话?什么话?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什么了?都是人家说的。你这女人,看着斯文有礼,一会儿许给了何家二令郎,一会儿又是何家大令郎,一会儿又是刘裕刘大爷,你一个女人,要许几小我私家?适才,你跟刘大爷拉拉扯扯,搂搂抱抱,我可是亲眼看见了!”锦儿想自己照刘裕的付托,泰半宿没睡觉地接应他们,没有劳绩也有苦劳,刚刚看刘裕生气,她还帮云秀出头,谁知云秀竟然瞧不上自己,她越想越生气,嘴里的话也越来越狠。

  “你说什么?!”云秀也生气了。

  “我的话你听见了,也不是我锦儿一小我私家说。是人家怎么传,我就怎么说。”她说完,把头一扭,把腰一叉,挑衅似的看着云秀。“这也就是刘大爷念旧情,要是我,就让你被何家抓去,我才不管你是生是死呢。”

  这个锦儿东一头,西一头,夹枪带棒地骂了一通。

  云秀想反驳,又想她说的是好几件事,不知先反驳哪件事,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你……”

  门外传来刘裕的声音,“锦儿,别乱说。戚女人,换上衣服便出来吧。她是个蠢人,不用跟她一般见识。”

  锦儿刚被云秀嫌弃了又被刘裕骂,她觉得委屈,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谁都来骂她,不敢跟刘裕吵,眼泪却刷的流了下来。她提着腰带想给云秀系上,又气不外,便把腰带往地上一扔,自己趴到妆台上,呜呜地哭去了。

  云秀又不忍心了,自己捡起腰带系好,走到她身边行了个礼,“锦儿女人,多谢你今晚相助。不外你说我的那些话,都是人们耳食之闻,以谣传讹,事实不是这样的。”

  锦儿嘴硬,“又不是我一小我私家说。”

  “不管怎么样,今天多谢你了,打扰了。”

  这时,外面传来缓慢而沉稳的钟声。这就是所谓的“晨钟暮鼓”,早上敲钟,晚上敲鼓,是开关城门的信号。

  刘裕在外面拍门,“戚女人,快跟我走吧,一开城门,你我就出城。”

  云秀又向锦儿行礼告辞,然后跟刘裕走了。

  这是京口有名的妓院。云秀出来时,见院子里许多房间,有的关着门,有的也开了门,里面走出不少宿醉未醒的人。刘裕看来也是常客,许多几何人见了他,都跟他打招呼。“又来找锦儿?哟,带朋友来了?这位朋友没见过……”刘裕没有回话,只是大笑,一边跟人颔首致意,一边带着云秀走出了妓院。

  云秀一路上低着头,随着刘裕,一声不吭。

  刘裕也不说话,只带着她往城门偏向去,顺利地出了城。

  出了城门,两人照旧不说话,一前一后走着。

  走了几里地,遇到一个岔路,刘裕还在前面大步流星走着,云秀却停下脚步,高声叫他:“刘令郎。”

  刘裕转头,“何事?”

  云秀指了指其中一条岔路,说:“刘令郎,我要回家,要走这条路。”

  “你照旧别回去了,何家发现你逃了,马上就会派人去你家找。”

  “不回家,那要去哪里?”

  “你还怕我对你倒霉吗?”刘裕叹了口气,“你冒犯了何家,京口是待不下去了,我跟你哥哥商量了,先送你去丹徒县亲戚家躲一躲。”

  云秀摇摇头,“这些年兵荒马乱的,去年又大旱,我家这亲戚,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里。再说,何家能找到我家,就找不到亲戚家吗?”

  刘裕坏笑着,“你要是不介意,我找个地方,让你躲一躲。”

  云秀更差异意。

  刘裕无奈,“你就那么瞧不上我?”

  “不是,你救我已经担了很大关连,不能再连累你了。”云秀说。

  “这么说,你瞧得上我了?”刘裕笑着问她。

  云秀不能回覆,便换了话题,“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要先回家看看,然后去起诉。”

  刘裕很惊讶:“什么?起诉?”

  “是,起诉。何家如此欺凌我,我要讨一个公正。”

  刘裕突然觉得可笑,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云秀一脸正色,看着他,不急不恼。

  刘裕这才认识到,她是认真的。他又仔细审察了一番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不信她有这样的勇气,“你去哪里告?县令是何家的挚友。太守府里,主簿是何家大令郎,法曹的曹掾也是何家的本家。何家另有个娘舅刘牢之,是北府军的名将。你告何家?能告赢吗?你不怕吗?”

  云秀显然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我不怕。就算告不赢,也要去告!士可杀,不行辱。我若不去起诉,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躲起来,别人哪会知道我已经跟何家退婚,完全是被欺负的,只会谣传我不守妇道,跟人私奔了。这样的名声,我怎么对得起先父。另有你,上次你明明是为了救我,却被市井之人说得那样不堪,我不站出来澄清事实,也对不起你。”

  刘裕耐心地听着,想着,没有再出言阻止她。

  “我现在唯一不放心的是我家里人。我起诉之前,得先把他们安置好。令郎保重,我去了。”云秀说着,郑重地行了一个礼,转身踏上了回家的路,她虽然身形娇弱,法式却十分坚定。

  刘裕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他袖子里还放着戚豪富写的婚书,欠美意思拿出来,大步追了上去,“云秀,你要起诉,得有证人。我给你作证。”

  云秀停下脚步,惊讶地问:“你肯帮我?”

  刘裕看着她,一笑,“不就是何家吗?你就算要把京口的天捅个窟窿,我也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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