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消融
“母亲放心，儿子记着了。也烦请母亲莫要挂怀，我的事情总归是不应让您费心的。”白落衡表露着歉意，期望让母亲紧皱着的眉头能舒缓些。
白夫人不语，她只是静静坐着，盯着坐在自己劈面的儿子。很少能有这样的时候，能仔细看看他。
二十一年光景后已然长成了，可白夫人竟觉得他一点也不像自己，而是足足随了他父亲的倔强脾气。“你是孝顺的，母亲自然知晓。可刚刚的话你有没有记在心里我也是难以预测，母亲不是强迫你做什么，只是期望能看着你过得好一些而已。”
“儿子自然明白。”白落衡也只是简朴的回了一句。他到现在还并不清楚在母亲面前应该体现得如何。也是种软肋，越在自己看重的人面前，自己似乎就变得不会说话了。纵使有千言万语，最终也不外是一句带过。
不外在白落衡看来，母亲她似乎有种能力，可以一眼将自己心事看穿；也似乎在这种时刻，他才气感受到自己与母亲是血脉相连的。
白夫人并没有为难他，开始说好了要训斥，其实临了并不忍。然而她也明白，他埋在心中的事情定然是不愿说的。纵然自己在最初得知他并没有与苏离同游，而是一直待在凌王府时，心中确实讶然，而自己不敢同任何人透露，包罗他父亲。然而却也是得益于自己的性子，没有妄下定论去急遽怪罪谁，在最终理清楚事情始末后，就更不会去怪罪他。
心中更多的则是心疼与失望，疼的是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在独自期待着大限将至；失望的是他从不计划对谁说出来，母亲也不行。身为母亲，自己缺席的是他二十多年来的生活，可他缺失的却是没有亲生怙恃疼爱的前半人生。
“你回吧。”白夫人徐徐交接了一句，随即自行起身朝厅外走去。
白落衡默默捏了捏衣角，心中一派的沉闷。他终于照旧站起来，唤住了正欲离去的白夫人：“母亲，您是否有父亲大人的消息？”
白夫人闻言转身，眼中有着隐隐的灼烁。“你父亲，就快回来了。”她语气无比欣慰，不是热烈的厦悦，而且一种浓烈的语重心长。
在白夫人看来，再没有比这句问候更好的了，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在自己面前正式提起他父亲。像一种接纳，也像一种愈合。
白落衡缄默沉静所在颔首，示意自己已经明了。
“好，你回吧。看看阿离有没有用饭，回去陪她一起。我现下去看看紫檀。”白夫人微笑着，厥后的脚步似乎也不再极重。
再回到竹院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如今时节白昼明白已经在慢慢变长了，可似乎照旧不够用。白落衡急遽进了院门，停驻后再看向亭中，果真已经空荡着。
苏离，没有等。
期待落空后就很容易让人变得沮丧，白落衡也是。
院里慢慢有人掌起灯，侍者们见到白落衡，纷纷停下行动行礼问安。白落衡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回来了？恰好。”苏离从回廊处绕过来，刚刚应该是去取了烫酒坛，现在刚回来。
听见声音，白落衡模糊一下向前头找了找，见苏离正端着工具往亭中走去。如此，便放心了。
苏离将工具一应放好，担忧酒会弄洒到旁的工具，又把他折扇往旁放了放。
“别碰！”白落衡急遽道。他站在亭外，声音自然高了些。
苏离不解，自己并没有故意拿他的工具。见他模样确实严肃了些，想来确实不想让旁人碰他的工具罢，再者就是这扇子有特殊意义。
幸好他没有见自己在他走后自作主张拿了这扇子，还好好端详了一番。若被他见了，只怕不是如今呵叱那么简朴了。“我没准备拿你的工具。”苏离也是义正词严。
只见白落衡急遽赶过来，却没有立马收住自己的折扇，而是将苏离的手一把拿了已往，认真检查着。
苏离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惊讶之余只觉得脸颊骤然发烫。他手指修长指节明白，明明他一只手就可以死死掣住自己，可他偏偏用了两只手，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捧着。
苏离醒神，立马抽回来手，往身后藏了藏。一面退却一面正经道：“我……我也没往你折扇上涂什么工具。”
“不是。”并没有发现她有被伤到，白落衡现在语气已经缓和下来，像是在放心解释着，“这扇子不是普通的文人扇，不妥心是会伤到人的。”白落衡停驻在原地，正面对着她，似乎想让她看清楚自己的真诚模样。
苏离听他这样一说，再次往桌上看了看。只是遗憾依旧没有看出有什么差异。
“刚刚可能吓住你了，歉仄。请坐。”白落衡主动表达着歉意，又欠好上前，只能在原处做请势。
苏离也没有摆什么架子，自然原谅了他，就近坐了下来，重新收拾起那些器具。玫瑰露是带酒色的，所以刚刚带来的是白玉杯，灯火一映便透出光泽来，格外悦目。
“我来吧。”白落衡将烫酒坛揽了已往，取代了苏离的行动。见他行动娴熟，似乎是经常有烫过酒。
可他曾经，轻易是不碰酒的，可能是因为病情，也可能是因为习惯，苏离很少见他拿过酒。多数时间见他都是拿着一碗碗的暗色汤药。
二月适时泛起，还让侍者带来了炉子。特意烧上了一壶开水，二月又让侍者们尽数退下，自己则对着令郎耳语了几句，刚刚退下去。白落衡微微皱了皱眉，又侧目道：“回来，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到底看好了没？”
二月闻声折返回来，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疑惑的苏离，一时间欲言又止。
白落衡倒是坦然，可二月却是面露难色。苏离看了看，识相地站起身来，又一本正经道：“那个……我照旧先回避一下吧。”
“不必，你坐下。”白落衡偏头看了看苏离，又伸手把她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