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三分
重新接过那扇子，白落衡似乎懂了它为何有此般重量。起初只是认为，这扇子材质特殊了些，没承想还真是凌王送来给自己的武器。
说来，白落衡还从未有过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武器。
他自随着二月师傅学武起，就是有什么学什么。自小，他悟性就好，什么都能立马上手。早些时候迷上弓箭，厥后手法极准，玩得腻了，又换了其他。师傅总说，白落衡不像武学之子，因为他满身透出的都是翩翩令郎的气质，所以一开始本想拒了他。谁知此子心性耐力超然，一时间竟然能领先于二月，成为师傅的第二个自得门生。只是教他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自然上不了台面，可这小生也不恼，只是虚心沉淀着自己的实力。厥后师傅也绝不惜啬地将毕生所学皆传于二人，使己之能得以延续。可也是因为这样，白落衡始终没有确定过自己喜欢什么，师傅也不要求他专攻于哪一个，在师傅眼中，他是个极灵活的例子，或许不用特殊划定，使之自然生长生长一番。可还未等白落衡这事定下来，师傅便已经驾鹤西去，白落衡的选武器之事，也就一直弃捐着。
审视一番手中的折扇，白落衡愈觉察得，倒也不错。师傅说了，自己生来该是文人，那就用扇子好了。
“此扇果真精妙，多谢殿下了。此扇何名？”
凌王却摆摆手道：“既然是给你，自然是由你起名。其实这没什么。你既归于我门下，予你方便也是予己方便，应该的。对了，既然你身上禁制已解，那你计划何时向白将军言明？若将军知晓，毕得开怀。”
白落衡却未回话，转而将折扇在手中把玩了几圈，像是在做着很艰难的决定。凌王一个响指，将他思绪拉回了现实中来。
此时的凌王审察着眼前人，他并未有浩劫后福的欣慰，而是一脸的茫然。凌王继续道：“你计划不说？”
“自然不是，”白落衡将扇子放回桌上，绕到桌旁位置上坐下来。“至少现在还不能，一篓子事还未理清。殿下觉得，若我父亲知晓我私自与人和离，还会不会开怀？”
这倒是凌王未曾思虑过的。他也略感不解，在白落衡劈面坐下。“可眼下木已成舟，难不成你父亲还要你将苏府小姐找回来不成？”
白落衡模糊着，其实凌王所说也非并无可能。若是母亲知晓了，只怕愈甚。起初自己计划的是，与之和离后，自己也差不多濒临弥留之际，身后事便不用自己过于忧虑了。可谁承想，结果完全逆转，如今自己一手种下的因，会结出什么样的果，白落衡心知肚明。
“而已，皆是我任意妄为。”白落衡不行察觉地苦笑，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如此也可，你自己好生思量吧。若要我帮扶，一定开口。”凌王临走前交接着道。
此时只剩白落衡一人，他翻找出自己的那份和离书，名字皆未签上去。说来也可笑，简陋是第一次和离，没有什么经验，她也竟然没有问自己索要另一份和离书。这也是自己的私心，他总是想着，能晚一些就晚一些，关系能维系一时便维系一时。如今，这份因私心留下的无名和离书竟然成了自己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只是，他实在畏惧，苏离应该不会想再见到自己了。
晚些时候，白落衡都记起应该是服药的时辰了，可二月竟然还未泛起。莫不是他真的与广陵两两相厌，恋战到这时？约莫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白落衡无法，只得出门寻找一番。
偌大的凌王府，找起人来也非易事。这府中空地不少，园林也多，徒步一段时间后，竟然出了些汗。白落衡一度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好得彻底，怎么比以前还爱出汗。正是午后，日头也亮了出来，事实证明暖阳下晒多了，也会睁不开眼睛。突然背后有脚步疾驰过来，白落衡立马警惕起来，转头却并未发现有谁跑来，只见有几名侍女在远处侯着。突然背后被人抱住，还传来女子的声音。
“抓住你了……你是我二哥的朋友吗？是来贵寓玩的么？”
白落衡转头，见那女子正歪着脑袋，靠在自己背上。随即立马松开她的手，往远处退了退。
来人衣着华贵，配铃串珠，绯红色的广袖裙似乎也在昭示着她的年轻。那女子见自己被推开，似乎有些不兴奋了，瞬间蹙起了眉头，大眼睛透着一股怨气。“你这人真奇怪，我又不是老虎，为什么这么怕我？以前来我二哥贵寓的人都可爱与我玩了。”
白落衡不答话，只是在尚在远处向那女子行了礼：“原来是公主，失礼了。”
原来这女子即是最恰当今天子痛爱的六公主。
早闻这位公主性情跳脱，尤其与皇后的两名皇子情感甚好。早年她母亲正得圣眷，可也是因为生下她便与世长辞。以后天子便予她无上荣宠，还特意交与皇后抚育长大。六公主及笈时还亲得天子赐封号岑仪公主。
六公主见白落衡退走，又向他那边靠了靠。她看清了眼前这人的脸，确实悦目，与那些故意应承自己的人要好上许多倍。尤其是他明明只一身月白常衫，却也能被他穿出不俗之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怕生，或是怕羞，他竟然瞧都不瞧自己一眼。“你为什么不回我的话？”
白落衡站直了身子，徐徐道：“我的回覆会令公主不满，您确定要听？”
终于见他抬起了头，可他似乎很不兴奋，眼中无比淡漠，六公主也爽性拒了道：“而已而已，你莫说了。”说罢还一直盯着他。
之前，自己一直以为二哥已经算是这世上少有的出尘男子了，可是眼前这人，明白比二哥都要好上三分。或许是因为自己平日里见了太多奉承的脸色，今日一见这样的，反而越发感兴趣起来。
“无事的话，在下先行告退了。”白落衡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六公主也没拦住他，只在背后笑了笑，眼角眉梢都写着好奇与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