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门宴
“事情可有眉目了？琛儿你来说。”
“定是刘咏。他想制衡父亲那么多年，这次刺杀一定是他的意思。”
白父看着一旁静静品茗的白落衡，又问道：“衡儿，你觉得这次事件，是谁主谋？”
“父亲这可就问错人了。我怎么会清楚，朝堂之事我可是一概不知的。”白落衡看了父亲与兄长几眼，又站起来道：“这些事情，您与兄长自有决断，我就不打扰了。父亲，我得赶忙回去练行卷，年下的应试我定争取高中。”
“回来，坐下。”被父亲叫住，白落衡不得不重新坐下来。
“琛儿，你说是刘咏，证据呢？”
“父亲，那伙人来势汹汹，且目的极为精确，肯定不是一般的刺客，定然是有组织的，且极有可能是护城卫军总督刘咏的暗部。他们个个都身手特殊，如果不是我去替落衡接亲，新人肯定会死于那帮人刀下。”
“你照旧没有说到确切的证据。你计划就以这样的理由，去视察刘咏？”白父不解道。
“可此事各人心里都清楚。”
“各人清楚，你指的是谁？此事只有自己清楚。如果你没有一个确切的证据，如何不落口实扼住敌方咽喉？”
“此事就此做罢，谁都不许再去查了。”白父下了令，自然无人敢抗。
父亲走后，白落衡看着劈面隐忍不发的兄长一阵无言。
“兄长，这茶甚好，喝口下下火吧？”
白落琛看着被弟弟推过来的茶盏，不知为何越看越气：“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父亲怎么如此软弱可欺。若是我……”
“若是您，也不能怎样。”白落衡堵住兄长话头。
闻言白落琛倒是重新审视了他一番，眯了眯眼睛悠悠道：“我才想起我可是帮你去迎亲的，却还未听见你一声谢谢的话。”
“兄长莫怪。如此便请喝了我这杯敬茶吧。”
也许是心理作用，白落琛竟然真的觉得火气小了不少。“你刚刚为何说是我也不能怎样？”
“若是有证据，虽然随便怎样都可以。只是兄长在事情发生时，并没有抓住时机，但凡留住一位活口，也不至于如此举步维艰。”
白落琛盯着眼前的弟弟，莫名感受到他肯定藏着些什么。他故意道：“书上也教这些？”
这下白落衡像是恍然一般，连忙起身道：“对了，书。我得回去念书行卷了，多谢兄长提醒。”
白落衡回到书房，看见苏离正收拾着地上的乱卷，空间竟然宽敞了许多。
“你怎么来这了？”白落衡在外头叫住她。
“夫人叫我来与你商议几日后回门事宜。问问你的意见。”苏离头也没抬地回道。
“我没什么意见，你部署就好。另有，以后不要来我书房收拾了，你这样一收拾，我反而欠好找工具了。”白落衡环视了一圈，眼里透出不满来。
“行。”
看着快速走出去的苏离，白落衡有些惊讶她怎么没问问题。究竟他都已经想好怎么回覆她了。
回门所需要的一应物品已经全部备齐，苏离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只是看见满满几车时，有些被吓住。
“白落衡？”不应。
“二令郎？”照旧不应。
苏离把他手中的书一把夺过来，这下总算让他转移了目光。
“您能不能别看了，眼看着就要到了。到时候让别人以为你是个书呆子。”
白落衡又把书夺回来道：“我自有分寸。”
苏离看着眼前这人，总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着实令人不快。“若你不高中，我定会觉得天理不容。”
白落衡听出苏离这话足足的溜须拍马的气氛，也顺便回应道：“那便也让你一齐沾光了。”
“多谢二令郎。不如好事成双，再帮我一个忙？”苏离见他没有拒绝，就直接提出了要求：“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等回到苏府，你也不要体现得对我特别不满。”
等了一会，他又抬起头道：“没了？就这么简朴？”
苏离迅速点了颔首：“对，就这么简朴。”
“我勉强允许吧。”说罢又看起书来。
车停住，白落衡果真合上了书，理了理衣服率先下了马车。
“夫人，当心脚下。”白落衡朝她伸脱手，苏离自然也完全配合。
苏府的随侍早在门外期待，或许有人在等着看回门礼有多丰盛，或许也有人在等着看看将军府这位有疾的令郎，是什么样子。
苏离肯定的是，没有人是在期待自己的。
“其实，等到里头去了，遇见几个主要的人物再演，就可以了。”苏离在一旁增补道。
“那可不行，做戏可得做足了全套，露出破绽也不是我的气势派头。”白落衡轻描淡写回应了一声，行动仍旧十分有分寸。
两人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确实像极了新婚回门的伉俪。
嫡母在厅门外期待，苏父则在厅内张望着，见到女儿刚刚坐定。
见到两人迎面走来，嫡母马上进入状态，“阿离，你终于来了，我与你父亲盼你们多时了。好孩子，在那边有没有不习惯啊？”
苏离扫了一眼苏夫人，那张笑脸实在过于冒充了。“呃…让父亲母亲担忧了，我过得确实还行。”
“原来是岳母大人，失敬了。还望岳母大人原谅小婿眼拙，莫要责怪女婿。”白落衡见两人气氛冷场，不由得蹦出一句恭维话。
苏夫人好好端详了这位女婿一番，虽心中有疑却也不能体现出来，便客套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如今是一家人，就该和和气睦的，怎能责怪？快快进来，见过你们父亲。”
“快免礼了。”苏父又从座上下来，仔细端详着白落衡。“阿离若是有不周的地方，你要包容她一些。说句私心话，我照旧不愿看见她受苦的。”
苏离听见这话，心中默默冷笑起来。其实说来也可以理解的，谁都更愿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慈父的形象，自己父亲自然也不例外。
“岳父大人多多放心，我是不会让夫人在家中委屈的。女婿还要多谢岳父大人肯将阿离许配给我，谢谢不尽。”白落衡的恭维话已然上升到了一个级别，一种境界。再配上人畜无害的笑容，简直令苏离刮目相待。
听不得他们继续相互恭维做戏，苏离借口去看苏菁，连忙撤了出去。
回到自己熟悉院子，曾经的亲切感不知怎么已经消失了一半。“满月，你看，我种的芍药开了。”
满月看着却看不见她家女人眼中的喜悦。
春天来了。
可苏离的春天早就已往了。
“女人，女人还没吃过工具呢。我去给女人拿点工具来吧。”满月在一旁看护道。
“好，我想吃桂花酒酿圆子了，满月记得用我去年酿的桂花蜜。”苏离想起甜甜的桂花蜜，心里似乎也甜了起来。
觉得无聊，她就开始把玩起腰间戴的玉佩，正是与白落衡相配的那枚，满月特地选了来。
今日仔细视察，发现这枚玉却是极其灵巧的。通体刻着花纹，而且是镂空着的，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可以嵌到另一枚中去的。
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简陋就是形容这般的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离惊讶满月的速度：“这么快，满月你今日……”
“姐姐，是我。”苏菁柔柔的声音传来。
苏离转头道：“是菁儿啊，我计划过会儿就去看你的。”
或许是多日不见，苏离感受自己的这个嫡妹又比往常漂亮了几分。粉色的衣衫衬她再合适不外了。
苏菁在她面前坐下，又抓起她的手流露出担忧的神情：“姐姐，你在那边有没有人为难你？你良人可好？姐夫既是武将之后，有没有脾气急躁？姐姐，每每想起，我就恨不得跑去白府……”
“菁儿，你多虑了。我还能完整地坐在这里，就说明啊我过得没有那么糟糕。你看我一没缺胳膊少腿，二没有变疯癫。这样已经证明我过得很好了不是么？”苏离一面解释着，一面又将自己的帕子给她，是真的怕她又流出泪来。苏离深有体会，这个嫡妹真的太爱哭了。
苏菁眼神真挚道：“那姐姐与姐夫可还合得来？”
“你都叫起姐夫了，合不来也得合得来啊。”苏离干干地笑着。
“那……”
“夫人原来在这里，可让我一阵好找。”苏菁的话还没问出口，就被这声男音打断。
若是平常看见他，苏菁定会认为这是哪家的明媚少年郎。可眼下这人，偏偏是白二令郎。她一时间无法将眼前的人与曾经“乡野小生，身患疾病”这样的标签融为一体。
苏离还没来得及介绍，就被白落衡抢了先：“这位女人看起来娟秀有礼，又温柔貌美，想来定是夫人的妹妹吧。”
“有礼了。”苏菁偷偷看他一眼。
白落衡也立即回礼。
此时满月端来了桂花酒酿圆子来，白落衡相看一眼却不甚满意。
“夫人饿了？这工具太实，不适合现在进食，满月拿走吧。我去给夫人做碗阳春面。”说罢他环视一圈，又蓦地问道：“只是，厨房在哪边？”
苏菁自知再待在这里是不合适的，便主动请辞：“姐姐快带姐夫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看着苏菁走远，苏离狐疑地看向白落衡，正巧撞上他自得的目光。“二令郎还会做阳春面？”
“虽然不会。”
苏离瞪他一眼道：“那你干嘛让满月把吃的端走？！”
白落衡却不以为然，“入戏太深。你家的嫡母实在道行高深，我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开溜。出来还找不见你人，你就这样留着你良人在陌生地方这荡悠？话说回来，我也是为你好。你嫡母尚且如此，你怎知道你嫡妹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这一下把苏离问住了。
扪心自问，苏菁是待自己无过的，可是说起真心，那倒也算不上。只是实在是爱哭，苏离也不想多去解读她。
若是真的来看自己笑话的呢？
可苏离照旧不想在外人面前驳了自己妹妹的面子：“究竟她得知我要嫁给你时，也是洒过眼泪的。”
嫡母对这个女婿实在满意，回门宴上不停地夸赞。一派家和万事兴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