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造厂开始按部就班的投入生产了。对于龚永健来说，生产神像是要肩负相当的风险的，但既然已经开始了，似乎也只有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工厂的秩序才刚刚开始恢复，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面生长，无论如何，他这个领头人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龚永健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其时怎么就阴差阳错，被那个少年说服了。
“我们就这样搞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不是没有人问过龚永健这个问题，事实上还远不只一小我私家这么问过。
幸亏的是上头的人似乎已经彻底将修造厂遗忘掉了，只要自己不会有事没事的跑到衙门那边去哭穷，便不用担忧有任何人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工人们似乎劲头儿很高，至少看上去还蛮像那么回事儿的，只是或许是从前懒散惯了的关系，开始时几多另有些不太适应。
“新的事情照旧不错的，厂长对我也很不错，工种部署的是所谓的重三级体力劳动，每月的伙食补助就很让人羡慕，仅比扛麻袋的搬运工略少些，不外我从前只是个临时工，现在至少也算是正式工了，每天也只是写写画画，所谓伙食补助半其实是吃不完的。有时想想，这或许比我从前所追求的艺术更值得去追求。艺术，许多时候纷歧定就那么抽象，艺术，也可以是很实际的，可以是一根几米长的工字钢，可以是巨大的水压车床，甚至可以只是一双长满老茧的大手。我还要画出更精美的图样来，老杨师傅的手可真巧，只要我画的出来，他便做得出来。从前工友们总是叫我艺术家，虽然戏谑的身分大一些，自己想想有时也难免自得，现在看起来，说不定老杨师傅还要比我更适合这个称谓……”吴小艺从小便有写日记的习惯，却很少会在日记里提到事情的事情，来修造厂还不到一个月，他写下了这段话。
杨广诚每天都市很准时的回到车间，似乎是一下子又重新找回了身为巧手匠人的感受。大多数时候其实并纷歧定需要他亲自动手，只有碰到大活儿时才会随着看一看，也同样并不是每回都要他亲自动手的，只有当加工那些特别细小的部件时才会展露一下他的绝活。起初那些青工们另有些不以为然，也不是没有干过，都自以为已经是极熟练了，看不出他与别人有什么差异，也不见他就比别人快，只是当几十个小部件做好后，码在一块就似乎是一刀切出来的一样，齐刷刷的，之前的那些不平气也一下子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相比起来其他人做的都可以拿去扔掉了。徐徐地叫他杨大的人没有了，背后叫他杨大拿的也没有了，大伙都跟吴小艺一样，见了面都市很敬重的叫他一声老杨师傅，就连杨广诚自己都不记得有几多年没人这么叫过自己了，搞得他自己反倒有些欠美意思起来。
“简直是比从前累了些，有些吃不用了。开始不到两天手上就起了泡，睡觉时一定要把两条腿都垫高了才睡得着。说起来还真是丢人，上班许多年了，干的也一直都是体力活，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感受，就似乎是那些从来没干过活的后生一般，也好，总可以去去懒筋。厥后慢慢的就好了，手上的泡起了频频又消了频频，活多起来时也就不觉得疼了，扛起木料来，腰板也挺直了，脚下也生根了，走道也带风了，似乎身子骨也比从前壮实了，就是跟媳妇儿那啥时似乎也有劲儿了……”一个工人十分愉快的评价着自己的新生活，秦玉听着差点儿没乐喷了，这是让他干活呢，又不是喂了鼎力大举丸。
真正感应担忧的或许只有龚永健自己吧。与生产武器零件纷歧样，生产零件是来自于衙门的计划，只要自己照做了，不管发生什么，至少不会有太大问题，横竖这也是一家不景气的工厂，换了那么多厂长也没有干好，凭什么太过苛责自己呢？而生产神像却完全是自己在自作主张，且不说生产神像与他们官营大厂的身份很不匹配，它自己也并不来自于上级的统一部署，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一个从八品的厂长在一些大人物眼里或许并不算什么，况且还要经营一家并不景气的工厂，但眼热的人也并不在少数，不知有几多人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在等着自己倒霉。在这个一切都要考究配给的年代里，销售部门自然不会去理会自己的那些神像，也很难想象还会有什么此外买家，究竟在此之前工厂就是工厂，仅仅是卖力生产而已，至于销售从来就不是工厂该考虑的事情，而现在被逼到这个份上，龚永健自然也就不得不考虑了。
“我会不会是打从一开始就错了。”龚永健不禁对自己也发生了怀疑。
不管是怎样有本事，秦玉究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他甚至没有一天的事情经验，没进过工厂，更不是衙门的人，有的只是摆过一阵子小吃摊，赚了些小钱，如此而已。在小黄泉岛，这听起来似乎是个神话，没有错，是一小我私家的神话，但一小我私家的神话并不能代表他就可以救得活一家工厂。现在一切看上去都不错，但也仅仅是看上去而已，没有人注意到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工人们事情不努力，是因为他们看不到未来另有什么前途可言，现在他们似乎有了些希望，但只要那些神像卖不出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甚至还要更糟。工人们或许还不清楚，龚永健却已经听到了一些欠好的听说，有人对修造厂这段日子来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在有限度的表达了不满。秦玉简直是表达了原意帮自己一把的意愿，可事后想想这更像是空中楼阁，且不说他凭什么要那么尽心尽力的帮自己，他又上哪儿去搞那么多钱呢？
对，说到底照旧钱的问题。一个月赚几两甚至十几两银子，只要条件允许，龚永健相信秦玉照旧做获得的，可对于整个修造厂而言，秦玉就要每个月拿出二百两银子来，别说什么二百两，就是这二十两银子，龚永健觉得自己都有些崎岖估他了。
看着工人们每天兴高采烈地来工厂干活，整天都乐呵呵的，龚永健只觉得一阵阵懊恼，怪只怪自己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
据说来了临江秦玉又卖起了羊血汤，也只是据说而已，龚永健没有亲自见到。李大山他们几个基础就是游手好闲，看着也是每天早出晚归，拿着自己开的介绍信，从城里的一个工厂走到另一个工厂，总是东看西看，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记在小本本上，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小本本上到底记了些什么，开始时龚永健为了预防惹祸上身，还回去特意探询这三人到底干了些什么，日子一天天过，三小我私家不停的换工厂，所做的事情却险些一成稳定，龚永健也没了探询的兴趣，也就随他们了。
听说李大山他们的父亲与秦玉的关系不错，这次带他们三个进城更多的是让他们见见世面，不外一个个都是二十多岁的巨细伙子，不留在乡下种地，也不进工厂上班，甚至不会像秦玉那样找个地方摆摊做点儿小生意，整天就这么晃里晃去，不做正经事，还要伸手向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要钱花，龚永健都替他们感应丢人，不外这究竟一ㄇ人家的事情，他也欠好插嘴。
秦玉的羊血汤摊子听说经营的还不错，具体如何龚永健就不知道了，只是有一次看到孙国盛去扔垃圾，一大堆的鸡骨架什么的就不提了，其中竟然有几个空酒瓶子，要知道刚来的时候他们喝的可都是最廉价的散装酒，瓶装酒可是要贵得多，龚永健自己虽然不会喝不起，也只是偶尔为之，喝剩下的酒瓶子还要留着卖钱，绝不会像孙国盛那样直接扔掉。难道秦玉的那个小摊子真那么赚钱？养得活四个能吃的小伙子，日子过得还不错，顿顿有肉吃，还能顿顿喝得起瓶装酒。
自从看见那几个空酒瓶子，虽然心中依旧忐忑，龚永健总算是放心一些，只是不会睡着睡着就从噩梦中惊醒，生怕有一天自己被安上什么罪名，不只前途不保，更有会锒铛入狱的风险。
修造厂的生产到了要害时刻，也许龚永健也被工人们的气氛熏染，连着好几天都泡在车间里，饿了嚼几口干馒头，困了就倒在一旁眯一会儿，连厂长办公室险些都没回过，更别提回家了，等想起来，才意识自己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到秦玉了，一探询，别说秦玉，李大山他们都好几天没回来过了。
就在龚永健着急的时候，秦玉又泛起了，听人说这一次他是发了，而且照旧发了一笔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