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府城，临江的战争气氛似乎要更浓一些，随处都看获得军人的身影，茶室里聊的也多数是战争有关的事情。然而比起双石桥镇，这里能听获得的消息并没有更可靠一些，说什么的都有，重要的是谁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或是证明别人说的是错的。
“石头，茶可都淡得没味了，你还准备继续在这儿耗下去？”孙国盛最先体现出了不耐烦。
孙国强用胳膊肘捅了弟弟一下，示意他闭嘴。
李大山顾自的喝着茶，琢磨着是不是再去一次茅厕。
一壶最廉价的茶，一碟最廉价的点心，连盘花生瓜子都没有，吃过早饭就坐在这里，一坐就是多数个时辰，续水的小二只翻白眼，满脸都写着藐视。
李大山二十八岁，孙国强二十七岁，孙国盛年纪小些，也有二十五岁，秦玉只有十五岁，然而各自的父亲却说进了城一切都听秦玉的部署，虽然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不外看着这么一个少年在那里装深沉，怎么可能佩服。才一会儿的功夫，李大山去了五次茅厕，孙国盛也一会儿嘟囔一句想离开，只有孙国强还沉得住气，不外看得出来，也只是强压着火而已。
秦玉知道，茶室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之一。齐王的雄师到底有没有退，是不是准备打过来，又准备什么时候打过来，秦玉是不体贴这些的。倒不是说他觉得打仗这种事无所谓，只是在茶室这种地方想听来关于战争最切确的消息是不行能的，真正了解详情的人这会儿不会来茶室，至少不会来这种档次的茶室，剩下的人不外是吹吹牛皮，卖弄一下本就不行靠的所谓内部消息。
“听说了吗？”一个家伙故意把声音压低，却恰好能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五各人族的人对于岛上现在还在执行配给制已经忍无可忍了，摊牌说不定就在这几天。”
五各人族？听到这里秦玉不由得一愣，这次带着大批族人到小黄泉岛来增援的明明不是六各人族吗？难道是自己记错了，照旧自己理解错了对方的意思？
“这事也就你还拿来当什么内部消息，整个岛上另有谁不知道。说实话，五各人族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要用饭，那么多人要找活干，继续执行配给制，就是逼着他们这些人去死嘛。不外说也奇怪，张家，王家，林家，赵家，刘家，都是如此，偏偏那个什么顾家与其他各人族格格不入，要说他们来的人也不少，又都是王都来的各人族，原来就应该同气连枝，现在倒好，感受上顾家是被其他五各人族给伶仃一般。”
听到这里，秦玉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果真说的就是王都来的六各人族，那个顾家不就是和林家有姻亲关系的顾家吗？还在黄玉山庄是就听说过，林家的宗子嫡孙娶的就是顾家的嫡女，虽然这种姻亲关系也未必像外人看起来的那般牢靠，不外各人族不都是考究个家丑不行外扬嘛，看起来两各人族至少在这小黄泉岛上倒是有几分水火不容的意思。照旧说顾家自以为跟什么人搭上了关系，对其他五各人族也敢不放在眼里了。要是记得不错，顾家在六各人族中排名可不算特别靠前，单只是对上林家也只能说旗鼓相当，况且照旧五各人族联手。
“我看没那么简朴！”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络腮胡，手捧这个蛐蛐罐刚进茶室。
“哟，四爷，您可是有日子没来咱们茶室了，怎么，这次风临城之行又有什么奇闻，也给个几个开开眼，说起来咱爷们中也就四爷您是去过王都的人，见过大世面，跟我们这些土包子可不能比。”
“王都究竟是王都，也许在人家看来很平常，要在咱们这儿也算大新闻了。”
“六各人族相互联姻，要说不是同气连枝也不会有人信，起码在风临城看还都是和和气气的，私下里就是有龌龊也不是咱们能看见的。不外这些都是老通书了。其中的林家突然出了个天才少女叫林鑫语的，似乎是前阵子出去历练了一番，回来真是不得了，有人说她现在是风临城的第一妙手，也不知是真的假的，横竖王都的人都这么说。”
“林鑫语，就是林家这次带队的那个女孩子？她才多大年纪？不会搞错吧。”
“谁知道呢。不外很能打却是一定的。带着人马来咱们小黄泉岛之前，六各人族的青年才俊们有过一次交锋，其他五各人族的第一名联手，尚且不是她一招之敌。说是王都第一妙手也许夸张了，说是青年一辈中第一妙手总没有问题。”
“乖乖不得了，这么能打！她照旧人吗？是女人吗？！”
“谁说不是呢。不外这也就更奇怪了。林家出了这样的天才，说不得未来成为第一各人族也未可知，顾家不乘隙搞好关系，反倒是随处拧着来，还真让人看不懂。”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没想到在茶室里还听来了这么一则消息，不外更多内幕在茶室就探询不到了。
“走吧，也不能让龚年老等咱们太久。”
孙国强和李大山不由翻了翻白眼，早不想留在这儿了，是哪个一直坐着不走的。
……
有些事，不亲眼去看看，不亲身去体会，是很难真正会有什么感受的。临江第二修造厂的情况即是如此，甚至远比秦玉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情况还要来得更糟。
身为一个官营的从八品大厂，临江第二修造厂也是有几分历史的。最早时只是一个生产笸箩的手工社，厥后和其他几个手工社合并，才有了现在的临江第二修造厂，那时候还叫做临江农具修造厂，直到转产武器才盖了现在的名字，但比起一厂来仍旧难免英雄气短，一厂好歹有自己独立的一整套体系，就是攻城守城的器械也能生产，二厂却始终挣脱不了当初手工社的藩篱，到现在也只是生产一些木制武器零件，例如枪杆，箭杆什么的，据说当初也曾一度辉煌，工人们披红挂花的接受衙门和军方的表彰那也是常有的事，可看着现在的厂区却完全想象不出其时的情形。
厂区里只有一条勉强能难辨认出来的烂泥路，还好近来天气还算干燥，深一脚浅一脚的还算能前进。
“这要是下了雨雪，非得用绳子把鞋绑起来不行，要否则一脚下去，脚拔上来了，鞋子却要陷下去。”很显然，李大山搪塞这种烂泥路有着相当的经验，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城里怎么会有这样的路，在他心目中，城里就算不是随处都是青砖铺地，也该有条像样点儿的石板路。
还不到中午，厂子的大院里已经完全看不见有人在走动，大门口也没有人守着，连大门都没有关，秦玉他们也相当容易的就进来了。
车间里倒是有六七个工人，却没一个是在事情的，而是围成一桌推骨牌，一旁放着一个打开的纸包，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约莫是吃工具，桌脚的木桶里装的应该是米酒，整个车间都弥漫着劣质米酒的味道。
“这就是城里人？！还没俺们村里来得考究”孙国盛一脸的失望，拽了拽他哥的衣角，约莫是又要回去的意思，孙国强究竟沉稳一些，冒充没感受到。
“你们是……啊，对不住，让几位看了笑话。混账工具，来了客人都不起来打招呼。”身后传来一个不大的声音，正是身为厂长的龚永健，好一句自然是说给几个还忙着推骨牌的工人。
“人心散了，队伍欠好带呀！”在龚永健那间破旧的办公室里，身为厂长的他还亲自给几小我私家倒了茶，自然不是什么名茶，普通的山茶而已，却也别样的芬芳，坐下来，龚永健开始大倒苦水，“人浮于事，而且所有能干的事都有可能仅仅停留在外貌文章上。前些时候有兄弟单元来推广先进经验，开始时工人们觉得新鲜，还干过那么一阵子，我也还以为厂子今后会慢慢好起来，不外你们也知道，许多事并不是那么立竿见影，兄弟单元也是足足搞了三年多才有了一些成就，衙门里要的却是马上就能出结果，结果可想而知，厥后还组织了个锣鼓队到厂里来表彰有几多几多项结果，现在想想，前前后后就似乎是一出闹剧一般，而那阵风事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什么先进经验，再没有人提它了。”
说着，龚永健从抽屉里取出已经裱得很好的大奖状，他甚至欠美意思把它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这哪里算是什么荣誉，简直就是丢人！”龚永健叹息道，言语间颇有些无可奈何。
应该说龚永健还算是够意思的，虽然修造厂并没有多余的屋子，也照旧给秦玉他们部署了宿舍，只是似乎太过因陋就简了些。那里原本是当初建厂房时瓦工们的临时住所，厥后在墙上抹了些灰，又在屋顶的黑油毡上加了些瓦片，很长时间一直是被当做库房的，不外里面通常都是空空如也的，在此之前龚永健刚带着工人们给垒了个炕，拼集着也能住人。幸亏秦玉他们并不是来享福的，无暇去考察房间的“悠久历史”，在龚永健那里找了些旧的邸报公牍什么的，把墙糊一糊就是了，只是气味有些让人受不了，约莫住久了也就会习惯了，虽然，没有人会希望自己习惯这些。
“你个臭娘儿们，臭不要脸的你，王母娘娘的槌板石——你就欠大棒槌擂。站着撒尿的人都不说我，你个蹲着撒尿的货还敢说我？你是老母猪吃碗碴子——不知啥好歹是不？再不闭上你那张臭嘴，我就给你塞上个玩意儿，让你在张不开那张臭嘴！你在跟我在这儿得瑟，我就掐住你的龙头，捏住你的凤梗，削你个前倾儿着地，你在跟我得瑟，就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就你那小老样吧！细胳膊细腿的，蹦起来还没蛤蟆高！削我？你削一个试试？脑瓜骨不给你打开瓢了我就跟你姓！还老爷们呢！就只会往老娘儿们堆儿里凑，有能耐你也跟别人家老爷们似的，跟老爷们干架去，不打你出屎来！”
白昼照旧安平静静，晚上反倒是热闹了起来，只是这样的热闹并不会让人感应欣喜，不是干架就是泼妇骂街，鸡飞狗走，就没个消停时候，嗓门一个赛一个的亮，要不了多久就会真的动起手来，幸亏各人还都知道这边的小屋里住的是厂长请来的客人，倒也没有人刻意的跑过来骚扰他们。
“这府城里就这样？！”孙国盛的失望情绪再也掩饰不住了，“哥，明儿咱就回吧，这日子一天也没法过了。”
“瞧你那揍性，没前程的玩意儿，你不来，有的是人愿意进城，谁还求到你了不成？你也不算小了，也是个壮劳力，在村里一年能挣几个钱，咱爹风里来雨里去的，在镇子上又能赚到几多，又不是没读过书，你自己不会去算？要真觉得在城里就委屈了你，滚回去接着干你的积肥员去！五大员呢，多神气，多了不起！”孙国强恨不得给弟弟一个耳掴子，才刚出来怎么就打退堂鼓了，这让他感应一阵的尴尬。
李大山原本也还抱着和孙国盛一样的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听了孙国强的话，又觉得颇有原理，城里的时机一定是要比乡下多得多，自己的父亲不也是一样，自己就这么空手而归，似乎个丧家犬一样，怕是见到了乡亲们也抬不起头来。母亲给自己说了门亲，那可是十里八乡难得的漂亮闺女，甚至不比自己妹妹长得差，只是对方提出的条件苛刻了些，要是自己能衣锦回籍，谁不会高看自己一眼，那门亲事岂不也就成了。
秦玉倒是很早就睡下了，而且睡得很熟，明天开始另有许多事正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