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婷落倚靠在窗边上,双腿交织,宽大的校服裤下,露出纤细的脚踝。她的身子向前倾,仔细视察窗台上的多肉,手指细细抚摸着。脑海中浮现生物课上所学的知识,它的叶片巨大,根浅,被子植物,光相助用时......
忽感这株植物有些无趣,她转身,审察着正在捣鼓工具的少年。今天他的穿着有些偏玄色,是个过于浓重的色彩,勾勒出他均匀的身材。
他意识到身后的注视,放下手中的工具,回望她,挑了挑眉,问:“看我干嘛,我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可你......”
他被一个直线飞来的枕头打断了话语。
“自恋狂。”她淡淡说着。
他总觉得,似乎在她嘴中说出的某些语句,有着另一番意味。
“你就这样把你妈扔在床上,欠好吧。”她揉了揉发烧的脸颊,适才在窗外呆太久了,热。
“没事,到时她醒了,又生龙活虎。”他低垂着眼眸,摆弄桌上零碎的部件,“我妈喝酒喝习惯了。”
那是一台游戏机,后壳被拆开,繁琐的电路板袒露在她视野中。桌子上散乱着零七碎八的零件,他扭转着细小的螺丝刀,专注每一个细小的零件。在冷空气十足的室内,他的额头冒出滴滴汗珠。
他喜欢修理智能产物?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关于他的。在同一屋檐下,她心中总想着捕捉他的每一处细小行动,她想,照旧再数数多肉有几片叶片,疏散这不正常的心思。
这时,一阵铃声响起,“在哪呢?”他一时找不到铃声的源头。
向婷落问:“什么样的?”
“就一智能机,白色外壳,华为的,这么大。”
向婷落选择无视他的比划,两只手在空中胡乱飞翔,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他在趴蚊子。
她环视整个房间,这个房间不大,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衣柜。仔细倾听,似乎是从床上传来的。被子被翻起,露出洁净的床单,和床单之上几条男士内裤。
“你衣服就这样乱扔?”向婷落用着嫌弃的语气说教他。
他没有理会,朝她做了个嘘的行动,示意她平静。他蹲下来,脑袋与地板相平,触碰着冰凉的地面,他看着黑洞洞的床底,四下环视,手顺着视线摸去,在层层厚重的灰尘掩盖下,终于摸到了一个方块物体,感受到了那物体的震动。他确信,那是他的手机。
“找到了!”他迅速直起身体。
“小心——”向婷落提醒。
但他太过兴奋,没注意她的话语。“嘭”的一声,额头撞上了桌子腿。
“嘶——”,一声吸气后,他摸了摸肿胀的额头。
“没事吧!”少女关切地问,看他的样子,鼻子和眼睛都皱成一团了。
“没事,没事。”他挥了挥手,又站起来跳了跳,对她微微一笑。想证实自己没完全没有因为适才的碰撞而未便。
“喻锦阳——”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戏谑的声音,向婷落感应很熟悉。
少年张皇地将手机摄像头遮挡,他小声对向婷落解释:“适才从床底拿出时可能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
其实她很想问,为什么他的手机在床底下找到?难道是因为晚上睡觉时从床缝中掉下去的?应该是吧,否则谁会把一部手机藏在床底。
“喻锦阳——”手机又传来了声音,这次是伴着微微震怒。
喻锦阳忙乱地从抽屉中翻找出一张多年前的纠正贴,粘住前置摄像头。他深呼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趋于稳定,主要照旧防止他老爸看出待会儿撒谎的破绽。
他将手机摆正,屏幕上泛起了两个硕大的鼻孔,鼻孔的鼻毛顺着对方的呼吁有起伏地律动。
“爸。”他声音有了一丝起伏,勉强能听出涵盖的喜悦。他在心中时时提醒自己不能笑,笑了,冒犯了他老爸,这个月特别的零用钱就没了。
“你小子毛长硬了?敢不接我的电话?”对方明显生气了,屏幕中的鼻孔无意识的扩张。
“我——”他向后望去,向婷落正躲在窗帘后边,窗帘下的显露的两只穿着拖鞋的光脚,就是她潜藏的证据。他故意说,“没有,刚刚上了个茅厕,没注意您的来电,这不我给您看看,我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你小子故意气我是吧!黑布隆冬的一片,看个毛线!”
“喻锦阳,你耍我,很好玩是吗!”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对着他的耳朵,轻声道。
听这声音,他就能想象身后的人龇牙咧嘴,生气的面庞。他想,照旧别转头送死了。
“嗷——”他突然感受得手臂上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这下他的手臂肯定肿了。
“儿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没坐稳凳子,摔着屁股了。”他哈哈两声笑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妈今天生气了?”
“对啊。”他无奈地叹气,“你不接她的电话,这不是花式作死吗?”
“都吵了这么多年,情感早磨没了。”劈面男人的声音突然落寞。
“那你.......”
“你妈来电话了,待会再说,先别挂!”他父亲的声音突然带着几分兴奋。
他照旧豆腐心肠的啊。
手机劈面的男人语气转变,声音没了适才的兴奋,多了几分沉稳。
“喂。”
“我允许了,咱们离婚吧。”女声带着五分极重和五分失落。
屏幕劈面的男人突然慌了神,“李姐——兰兰——老婆——”
但对方早已挂断,只有“嘟嘟”的挂断电话声。
“挂了吧。”屏幕的男人带着哭丧的语气,挂断了视频。
面前的少年静默无声。
“喻锦阳——”向婷落拍拍他的肩膀。仍是一片寂静。
他趴在桌子上,手肘遮盖住他整个脸庞,向婷落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他现在肯定伤心极了,她想。她想慰藉他,说些什么呢?对于怙恃离婚这种事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这一刻,似乎一切的语言都如同白纸一般,补不齐少年现在残缺的内心。
静默了几分钟,向婷落没走,就站在他身后,陪着他。
他忽的站起身来,拭去眼角的泪水,“我去看看妈妈,你就先回去吧。”
向婷落注视着少年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她紧抓着衣角,迟疑着。
她在心中默念,她只不外是喻锦阳的同学而已,充其量前后桌,关系好点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人的家事?她看了眼窗户外的大树影子,判断时间也不早了。
想了想,照旧写下了一行字,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