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法岚没想到,自己醒来后第一个赶到病床边的,竟然是个从未谋面的老太太。
这名老太太个头不高,有一双慈祥的豆豆眼,盘在一起的头发已经花白,看样子已是六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虽然很普通,但却有一张富态的红润圆脸,连鼻子也是圆圆肉肉的那种,像极了一个小馒头。
“史先生,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真是谢谢你救了我的孙子,如果不是你的话,他早就没命了。”
老太太说了许多谢谢的话,并一再体现所有的医药费,包罗出院后的照顾护士用度等等,她都市卖力到底绝不逃避,说完便开始资助护士照顾起史法岚,又是换药又是调整病床高度。
史法岚看老太太不是很有钱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敢做出这样的保证。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你救了我孙子,我这么做是应该的。我们家虽然不富足,但既然闯了祸就该肩负到底。”
史法岚有些讶异,这老太太外表看似平和,骨子里却比一般男人还要坚强。
护士也在一旁搭腔:“宋姨是一番美意,你昏睡的这些日子啊,都是她一小我私家在照顾,没日没夜的。”
这话让史法岚心头更是一痛,原来照顾自己的一直不是女友,那这么多天她都哪去了,是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吗?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女友向来都是讨厌干活,不愿触碰柴米油盐这些琐事的人,她就算想照顾也只会花钱雇个护工过来。
“潘金莲。”
史法岚入迷中,想起了《水浒》中某个著名的故事。
直到中午,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终于泛起了,一如既往一身靓丽的衣着,而身后则随着那个男人。
史法岚的女友王茵芫,身材高挑,模样出众,有点欧洲混血或少数民族女孩的感受,可事实上她是地隧道道的汉族,许多人曾怀疑她整过容,但史法岚可以保证,她全身上下一刀未动。
“我……”
王茵芫站在病床前,双手紧张的捏着皮包的肩带,不知从何说起。
史法岚的视线沿着她手中崭新的包包,移动到刚做完的海浪长发,再到那双多情似水却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眼睛。
这个女人年轻美丽,可她再也不会属于自己。
“我……我原本是想来和你好好聊聊的,但你现在这个样子照旧放心休养吧。医生说了,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不用担忧。”
“有屁就放,别磨磨蹭蹭的。”
史法岚压着怒火,想要吃人的目光狠狠瞪着病房的门口,那个男人正躲在门后,这个胆小鬼竟然连进来的胆子都没有。
“我求你冷静些好吗,这样倒霉于你的恢复。”
“别冒充美意了,有什么话现在就说。”
王茵芫忧郁的抿起了嘴,有那么一瞬间,史法岚觉得她会转意转意。
“芫芫,让我来说吧。”门后的男人竟然走了进来,“岚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记得,虽然记得,你不就是开餐馆的那个小子嘛。”史法岚说话时差点咬碎了牙齿。
“对,是我。岚哥,你别那么激动,为了你自己好,也为了不让芫芫为难。”
“为难?我TM现在就想起来,掐死你们啊。”史法岚木乃伊似的身躯疯狂扭动,病床直晃触动了紧急呼救的系统。
医生和护士瞬间赶了过来,制止他这种不要命的行为。
“病人情绪很激动,有什么话你们不能以后再来说吗?”
“我们走吧。”
杂乱中,史法岚看到王茵芫轻轻拉着男人的衣袖,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别走,有种的别走,给老子把话说清楚。”
男人真的留了下来,无比老实的看着史法岚。
“岚哥,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你别怪芫芫,要恨就恨我吧。我跟她在一起已经有一年了,早就想来跟你说个清楚,但一直怕伤害你这才拖到现在。如果不是被你意外的听到,我们可能还会拖下去,直到你康复。”
“一年!一年!”史法岚低喝着,追念起这一年确实和女友的矛盾越来越多,想要亲近时她也总会以种种理由来推脱,“我……我拼了命的挣钱,不管你怎么花、买什么,我都没说过你。你呢,你就在外面勾三搭四。”
王茵芫的眼泪瞬间如雨而下,委屈的面容中带着一丝愠怒。
“是,以前我是依靠你,我也想这样依靠一辈子,可是你真的能让我依靠吗?我等了你十年,如果我只是一个恋慕虚荣的女人,我能等这么久吗?”
这下轮到史法岚语塞了,而王茵芫的发泄则还在继续。
“你从早到晚在外面收集信息、赚钱,只是为了我吗?你为的是你自己的梦想,当什么世界冠军。醒醒吧,你已经38岁啦,那种遥不行及的梦还要做到什么时候。我让你找个牢固的事情,好好生活,你有听过吗?”
“你……你不相信我,你说过会尊重我的梦想的。”
史法岚显得有些心虚,他很想高声反驳,但内心深处却知道,王茵芫说的并没有错。
“我尊重你的梦想,那谁又来尊重我的?还记得几年前,我给你看过的那张愿望清单吗?”
“愿望清单?哈哈,什么去塞班跳伞,瑞士滑雪,巴厘岛看日出等等,我都记得,横竖……横竖你就是想过这种日子的虚荣女人。”
“是,我就是想过这样的生活,有错吗?和你在一起,我只能看到一副毫无颜色的黑白未来,我都快三十啦,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
史法岚全身酷寒,嘴巴发干,骨骼碎裂的疼痛攻击着他的心房。他想大哭,但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必须坚守住男人最后的尊严。
“滚,都给我滚!”他有气无力的念叨着,已经泛起了哭腔。
医生示意王茵芫等人离开,护士备好了镇定剂,徐徐注入输液管中。
王茵芫拉起男人的手,快步退出病房。
一直待在走廊里的宋姨,鄙夷的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一帮记者就涌进了病房中。
“观众朋友们,据可靠消息那位舍己救人的英雄目前已经苏醒,我们现在也来到了他所在的病房中。摄像把镜头转过来,快。史英雄,您刚刚醒来,感受还好吗?面对镜头,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滚~”
在镇静剂生效前,史法岚拼尽最后一丝意识,将一腔悲愤发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