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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乌远飞

第十六章 天外旧事

慈乌远飞 AJ阿寂 2245 2020-03-18 10:28:02

  桂山阁楼。

  顾横死在思量君若虚今日提醒他的话。他决心早早睡去,赶忙闭了眼已往了这一夜,离纪了情远一些。

  纪了情躺在床上望着上头闭目似睡非睡的顾横死,道:“若虚老师对那个女人,恰似很纷歧般。”

  “不是恰似,确然是纷歧般。”

  从皇陵中祭天的“圣鼎”中抱出来的小女人,怎有可能是凡人?皇陵中的阵法基础不是当年修建时星辰司布下的阵法,这能改动星辰司阵法的人,整小我私家间界屈指可数,尤其是在司梦族突然泛起作怪的这个节骨眼儿上……此间种种,定有幕后之人作怪。

  君若虚会对那女人纷歧般,定然是那女人有纷歧般之处,多数是和杀生道那一段旧事有关。但一想到君若虚竟为了那来历不明的女人向他讨要镇灵丹,他的心就在滴血,嚷道:“你别理他,他就是个傻子!”

  “那你还让我拜一个傻子做师父?”纪了情玩笑道,她躺在吊床上跟那白乌鸦分瓜子儿吃,她望着这静美的夜空,道:“我觉得若虚老师挺好,虽然我不知道杀生道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若虚老师的故事,但有情有义之人总是不招人嫌的。”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真是如此,痴人啊,你,你老师,另有——都一样。”顾横死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上,召来那乌鸦送来瓜子儿,一个不留心儿险些把封七祭说出去。他还不能让纪了情知道,他是受纪灵山之托照顾她。

  纪了情:“别说得自己有多高尚,在我看来,你也一样。”

  顾横死揉了揉太阳穴,闭目轻声说:“你知道你老师为何留在南国都吗?举世皆知,他留在南国都是受众弥之托,他究竟从天国而来,可是没有人知道,君若虚的痴念,不止在情义,他为证道而来。”

  纪了情不解:“所证何道?”

  “永生道与杀生道,或者说,天外天的生存之道。他自杀生道而始,入永生道修得梦境秘术,可称得上天界数一数二的强者。人类供奉神明数千年,你知道的,在世人眼中,天、地、人三界,要数天界最强。但十五年前,君若虚没能接下封七祭三招,也正因如此,征西一战他才会脱手相助。他留在南国都十五年,即是在等封七祭能为他证道的那一天。”

  纪了情大惊。若虚老师竟没能接下爹爹三招?那她拜这个老师岂不是很亏损?

  顾横死见她惊异的神情,笑道:“不必惊讶,若论及打架,你若虚老师未必是你的对手,但是他——大仁大义,其眼界、谈吐、风骨,世之少见。”他说得愈发入迷,翻身依靠在树干上,架上一方小桌,难得拿出自己不甚喜欢的酒,细品起来:“他总是能在大是大非面前,为世人做出最正确的抉择,这一点上,我向来是不及他的。”

  他见纪了情飞身坐到他劈面,便也倒了半杯酒推至她身前:“你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停抄经吗?”

  “为什么?”纪了情豪爽地将身前的酒一饮而尽问道。

  “他良心不安。”顾横死摇晃着酒杯小笑一下,抬头凝视着那看似亘古稳定宁静的夜空,徐徐道:“天之所以未塌,从不是因为什么女娲补天,而是在天外的世界,有人为那个世界的人,指出了一条灼烁的路。众弥是一个,君若虚,也算得上一个。”

  “天外天的地气能给予人类永生,有生无死,不停繁衍子女,终有一日会超出天外天的承载之力,致使地气消散枯竭。当年君若虚堪破了这一点,他入杀生道,令杀生道壮大,以杀生制衡永生,淘汰掉不适于那个世界的人。那时候,死了许多人。”他曾机缘之下得窥君先生梦境,说得云淡风轻,那历历在目的血腥偏又得借助些许醉意才说得出口:“那几年,他确然挽救了天外天,但那些杀红眼了的愚人如何能理解这番慈悲呢?被弑杀之人主宰的世界,认真有未来吗?”

  “他叛变了。”纪了情扶住那一方小桌的边缘,情不自禁地说出这样一句看似很突兀的话。

  但顾横死却默认了:“也许这本就是他结构中的一环,他在杀生道足堪与永生道一战时,亲手毁了杀生道。可他忘了,他照旧个有血有肉的人呐。”顾横死凝视着纪了情有些微醺红润的脸颊,笑道:“他牺牲了他视作比生命更要紧的人,如果是我,我未必能如此大义。持刀之心已变,刀境自然也就消失了,昔日天刀榜上有名之人,如今却连刀也握不稳,抄经千年,难偿己罪,确令人唏嘘。”但在他眼中,更多却是敬佩。

  “如若是你,你待如何?”纪了情看着他认真地问。

  “我这人向来是没什么前程的,如若是我,自然便没有如何。”他轻拍了纪了情又要去倒酒的手,将余下的酒就着酒壶一饮而尽:“我自生下来即是后凰,我倒宁愿做个不晓得什么大义的庸人,活得幸福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纪了情:“在你看来,幸福是什么?”

  顾横死沉吟良久后,方答:“上有高堂可奉,下有子女承欢,身边再能有几个说知心话的朋友,就很好。”

  想来,许多人的毕生所愿,也不外如此而已。她千里寻父,求的不也是有高堂服侍而已。只是他的心中,竟无一丝一毫的子女之情,令她难免有些失望。

  但她很快就将这份失望埋藏在心底里,进而认同了这番理念。

  可顾横死自己都不愿晓得什么大义,为什么还偏要她晓得?这就让人很气愤。

  纪了情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拍,双腿一蹬,冷哼一声:“那你要我晓得个大义又有什么用?”她虽然相信顾横死是为了她好,但照旧忍不住有此一问。

  “你,以后会明白。”顾横死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倒觉得特别可爱,如此有趣,她哪里像纪灵山和封七祭的女儿。本想着给君若虚扔个大麻烦,如今看来,倒是白白自制了旁人。

  他轻轻敲了敲桌,道:“下去,睡觉。”

  “哦。”纪了情伸腿往顾横死脚上一踹,纵身跃下,一躺,装作睡着了的模样。

  顾横死拂衣收了杯盏,闭目沉思,不自觉想起那个墓中的丫头来。此女来历着实离奇,君若虚确为大仁大义之人,只是对他自己的事向来参得不甚通透。他既将了情托付于他教养,若有危险,也不能放着不管。

  纪了情鼾声传来。

  顾横死无奈地笑了笑,吹了声口哨,那白乌鸦落至他手腕上:“去寻明断,查那墓中女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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