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沉吟着摇了摇头，似乎不赞同杜蘅芜的话，“阳春白雪虽然高远，下里巴人却更是人间烟火。阖家团圆如果俗气，这世间几多人想做俗人却强求不得呢？你是自小到大过得太美满了，自然难以体会。”
他未登大宝前数年如一日驻扎在边关，几多胡雁哀鸣夜夜飞，几多白骨乱蓬蒿，欲求一面也不得。
虽然心中有所触动，但帝王的养气功夫乃是必备，陈元昭仍是一双眸子沉沉如水，淡淡道：
“你既喜欢《山茶霁雪图》，让平仲收拾了你带去赏玩。”
杜蘅芜并未察觉他心中变化，因此只是呆楞了片刻，又笑着谢恩，心中还残留几分卖弄学识的兴奋，也随着坐到罗汉榻上。
紫檀案脊亓白玉碗中是用竹签穿好的香瓜，柱州进贡的橙露和长香玉，果肉橙红，柔软细腻，向来为六宫所钟爱。
陈元昭拿了一块，递给蒨婉仪，“你尝尝，这是柱州进贡的香瓜，朕尝着不错。”
“谢皇上。”蒨婉仪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心里有几分为难。
当世女子即便进食再优雅，也不想在心爱的男子面前泛起吃相，畏惧破了自己餐风饮露，煮雨酌月的美态。
是以蒨婉仪轻启朱唇，小口小口的吃着，生怕给皇上留下欠好的印象。
陈元昭大口吃了几块，才见她还艰辛的啃着一小块香瓜，心中兴致又消失了几分，像是观画后遗症一般，生起一些一丝微弱的诉求来。突然就想起了四月芍药宴里的方秀士，把自己案前的瓜果吃的干洁净净，还旁若无人的观着歌舞，这一幅美人吃瓜图跟《元宵夜宴图》不知哪里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但让他细细分说却无迹可寻。
这样想着，他用过晚膳后就自然而然的提了出来，想召幸方景颐。
潘范心想，这可纳了闷了，怎么又是这个不能侍寝的方秀士，犹豫回道：“皇上，方秀士病着，绿头牌都撤下去了。”
“哦？病了多久了？”他上个月想召幸方秀士，结果绿头牌折了，内务府正重做着，当晚他就召幸了姚念谙，觉察这女子带着边关民风，让他追念起一些年少往事来，一时就将方秀士忘到了脑后。
今日才想起来，不想绿头牌照旧不在。
“回皇上的话，方秀士病了快一个月了，想来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潘范自打上次被天子责骂，就对方景颐上了心，不光把她绿头牌折的原因探询的一清二楚，连她因何而病也知道的清清楚楚。现在见皇上有意，就忍不住透露了出来。
“你倒是有太医的风范了，病好没好也是张口就来。”陈元昭可笑道。
“也罢，朕就去看看方秀士吧。若她没好，回来朕就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潘范见皇上挖苦于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忙讨饶：“皇上饶命，方秀士有您的真龙之气保佑着，一定好的比旁人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