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夜寒更,曾上高楼听鼓角;
一尊浊酒,重来此地看湖山。
伫立建康城头,眺望大江对岸,即即是大敌当前,张浚心里照旧生起了无数感伤。
烽烟裂空,惊涛拍案,张浚不知道脚下这座结实顽强的石头城能否再一次顶住狂涛骇浪。
“相公,要不要趁敌半渡而击之?”
“正有此意。”
趁敌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是保留曲目,特别是半渡而击,更是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沂中,选两千精骑出城埋伏。”张浚令道:“待敌登陆而袭之。不外切莫恋战,叶治有什么手段咱们还不知道,一切小心为上。”
“遵令。”
“张敏。”
“末将在。”
“敌军若渡江,你可有克敌制胜之法。”
建康有水师,大战船二十余艘,小战船百余,兵员数千,作为捍蔽大江的重要力量,张敏是水师统领。
“启禀相公,舟师作战,当以大胜小,以巧克拙。若敌舟船小,则可用大船冲撞之,亦可用长钩曳之;若敌为巨舶,可以小船围扰,用火攻之。”
张浚点颔首,继续问道:“军中储蓄如何?”
“军中战具箭枝富足,另有火油两千余罐,足够使用。”
“好!大江乃江南屏障,水师乃大江屏障,亦是建康屏障,切不行有失。”
“相公放心,末迁就是赴汤蹈火,亦不让敌轻易渡江。”
“嗯,重任在肩,望诸位将军同心戮力,攻克强敌。”
“谨遵相公教诲。”
……
幸好神棍当机立断。
接到刘锜的陈诉后,神棍便急令两军精骑连夜南下宣化,为雄师搜罗船只。
数万精骑和张浚就差了个半天时光,所以江北有许多船只还来不及收缴到南岸,成了给神棍的一份大礼,免却了他望江兴叹的尴尬。
不外神棍搜罗来的船只都是些客船、渔舟,个头偏小,重型装备基础没法上船,给他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都坐。”
叶治携徐庆、郭进等与骑兵一起连夜南下,江北岸的宣化镇是他们的前敌指挥所。
“船只征集的如何?”
“军中现已征集舟船一百一十六只。”潘文举禀告道:“不外皆是小船渔舟之类,载员有限,火炮等重武器无法运载过江。”
“兵员的话,一次可以载几多过江?”
“一千五百。”
一次一千五,几十万雄师要过江,那得排到猴年马月。
叶治蹙着眉头问道:“另有没有其他问题?”
“建康有水师,都是三层大战船。”潘文举担忧道:“我军过江时,若建康水师来袭,恐难以反抗。”
三层千料的大战船对于他们手头的客船舢板来讲,就像大象对羔羊,光靠吨位就能碾压你。
“看来这个拦路虎必须要先解决掉。文举,你们有什么对策?”
“我们有两策。一是趁夜派前锋渡江,立足后接应雄师过江;二是先解决水师威胁,尔后雄师再行渡江。”
第一个方案,叶治心里一下子就否认了。
偷偷摸摸渡江基础解决不了基础问题,现在最大的威胁是水师,雄师若想顺利渡江,就必须正面解决,而不是避着走。
“你们计划怎么解决水师?”
“诱敌出击,然后以火炮攻之。”
“各军炮营是否已到位?”
“炮营已到位。”
“有掌握吗?”
“嗯,宣化渡口处江面相对窄狭,宽不外二三里,炮火完全能笼罩。属下问过炮营统领,战船在江上虽是行踪不定,但只要众炮齐射,应该没什么问题。”
射程能笼罩,无非就是个精度问题。
虽然打移动靶没几多掌握,但只要对整个区域进行饱和攻击,那射击精度差点就都不是事儿。
“选第二方案。”
叶治令道:“舟船怕火攻,火炮可用燃烧弹,毁伤力更强。前锋队伍也要抓紧做好准备,一是炮火攻击时如何保证自己的宁静,二是登陆后务须要先夺取港内船只,特别是大船,一定要保住。”
“是。”
“抓紧去部署,时不我待,只争旦夕。”叶治付托道:“炮营做好准备后,马上报我。”
“遵令。”
“相公,不等步军了?”
“嗯,现在是争分夺秒。”叶治吐了口气,有些歉疚地说道:“自从消息走漏后,刘年老他们肯定忧心家小,咱们行动利索点,消息大点,希望就大些。”
每小我私家心头最割舍不下的就是怙恃妻儿。
刘锜一班子选择跟了你,结果祸连家小,这不是把人家给坑了吗。
这个年代搞株连族灭是再正常不外的事情,叶治自己也有切身之痛,所以必须抢时间,抢在赵构彻底发狂前把一班子无辜给救下来,要否则叶治一辈子都难心安。
潘文举似乎知道叶治心中的焦急,仅仅泰半个时辰,便来陈诉说准备停当,是不是立马开整。
整!
立马开整!
神棍带着一班人兴冲冲地赶到渡口,看着数百门火炮排下的大阵势,不禁悄悄自得了一阵。
渡口边一百多条杂牌船已经蓄势待发,大的小的、新的旧的,不外怎么看都觉得差点意思。
横竖是诱饵,差点意思就差点意思吧,只要能把大鱼引出来就行。
神棍自我慰藉了一下,叉着腰肌令道:“擂鼓!出击!”
“咚咚咚咚咚……!!!”
凭据神棍大造声势的要求,击鼓力士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头,铿锵的战鼓声瞬间将所有人的鲜血点燃!
鼓声高亢有力,连江对岸都听到了消息。
“相公,快看!敌军渡江了!”
张浚眯着眼,听着嗡嗡的鼓声,神情一肃,令道:“水师出击迎敌!”
“遵令!”
张敏对着张浚一礼,风一样冲下了关楼。
正牌水师的派头确实足,非神棍临时拼凑的小鱼小虾可比。
二十余艘三层的千料战船打头,数十条刀鱼船环卫四周,整个船队声势赫赫地出了港,气势如虹地朝那百十条小虾米径直逼去。
伫立在帅船上的张敏看着劈面摇摇荡荡而来的杂牌军,心里居然发生了一丝丝同情,在他看来这样的战斗是毫无悬念的。
“传令,炮车准备。”
大楼船除了个头大,装备也很齐全,装载了炮车、擂石、铁汁,另有火油,绝对都是大杀器。
张敏一声令下,旗牌官挥起了旗子,楼船上所有的投石机纷纷瞄准了即将进入射程的杂牌军,就等着下饺子的精彩一幕。
数百门火炮就像砥伏在黑暗里的凶兽,贪婪而冷静地盯着猎物,森冷的炮口如同猩红的大嘴,已迫不及待地将猎物吞噬进肚子。
狂欢的盛宴即将开始!
“铛铛铛……!”
雄浑的战鼓戛然而止,待之而起的是急促的鸣金声。
啥情况?
见势不妙要开溜?
张敏愣了一下,只见即将进入炮车射程的杂牌军在鸣金声中迅速掉头,有些仓皇地朝北岸划去。
“轰轰轰……!”
鸣金声刚起,震耳欲聋的炮声盖过了整个苍穹,无数的火星在宣化渡口闪耀。
眨眼之间,无数的火球在声势赫赫的大江上爆起,宛如怒放的红桃,向这个春天致以最高尚的礼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