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胜这辈子下的最大的赌注。
如果叶治没有真龙之命，不仅他们几个，另有淮东军数万将士和他们身后的家庭都将支付惨重的价钱。
“成闵，明日一早你往老呼那走一趟，把咱们的意思跟他说清楚。”
“好嘞。”
“老许、岳超，多派点人手扼守前往真州、镇江的门路，特别是瓜洲的渡口，严查过往人员。另有，城内也要看紧，特别是衙署里的人，千万不行让消息走漏。”
“好。”
“赶忙去部署吧。”王胜有些不放心，嘱咐道：“记着，这次咱们是堵上了所有身家性命，容不得丝毫错漏。”
呼延通的雄师就驻扎在扬州北四十里的邵伯镇。
成闵赶到邵伯时天色才刚放亮，呼延通一看到成闵就笑了。
“呼延年老，看来你早知道我要来啊。”
“呵呵，”呼延通亲密地搂住了成闵的肩膀，笑道：“兄弟啊，来就对了。我还真怕咱们坏了情分，刀兵相见，这样可对不住大帅啊。”
“呼延年老说的极是。”成闵颔首道：“王年老也是不愿手足相残，让大帅寒心。呼延年老也要多多体谅，究竟我们家小都在临安，这么大的事情不得不慎重。”
“兄弟，你们的难处，哥哥懂。”呼延通宽慰道：“相信哥哥，一切都市舜畛当当的。”
“呼延年老，我们接下来应当如何？”
“现在扬州城形势如何？”
“差点出了漏子。”
“哦？”呼延通一惊，追问道：“怎么回事？”
“昨日我们在城外晤面，被方堪看到了，这老小子居然偷偷溜出城要去建康密告。幸好发现的实时，被我从渡口上截了回来。呼延年老你不知道，其时渡船已经离了渡口，要是再迟上半步，这老小子就逃之夭夭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
“方堪一班人都被扣起来了，渡口和官道也派了人扼守，现在扬州城已经封城，我们就等着呼延年老哩。”
“嗯，很好。”呼延通嘱咐道：“你回去告诉黑龙，好悦目住扬州城，最紧要的是不要走漏消息。”
“那呼延年老你呢？马上领兵南下？”
“不急。”呼延通笑道：“我在邵伯待几日。”
成闵讶道：“这是为何？”
“呵呵，”呼延通神秘兮兮地笑道：“相公自有部署。”
……
自鄂州移屯庐州后，一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人和事，刘锜的心里就一直有些不安。
他经常自问，难道这就是躲不开的宿命？
三日前，都督府又来急报，说叶治率三十万雄师已下濠州，正直扑建康而来，江淮战火重燃！
张浚急令王德率军前往滁州御敌，又令刘锜率军前往滁州与王德合兵一处，以捍蔽大江防线。
那个男人终于来了！
刘锜又想起了当年的顺昌城头，他和他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同袍，那个跃马持枪驰骋冲杀的绝世英姿不由又浮现在了眼前。
这就是宿命吧。
“大帅！大帅！”
阎充的大嗓门打断了刘锜的思绪。
“你回来啦，清流关如何？”
“半小我私家影都没有。”阎充禀告道：“关口还算齐整，就是没戌兵，我已让人好生扼守。”
“没人？”刘锜颇感意外，不由蹙起了眉头。
绍兴十年，金兀术最后一次南下，刘锜率军在庐州、无为军一带御敌，对这一带很熟悉，西山、昭关、鸡笼关、清流关都是兵家要地。
清流关在滁州州治清流县西四十里，因清流水而得名，依山面水，是自滁州南下建康的必经之地。
张浚的军报说三日前叶治已下濠州，濠州离滁州也就三四百里之遥，这样一算叶治取下濠州已经五六日光景了，取还没有到滁州，甚至连清流关都动。
真的很反常，他意欲作甚？
“大帅，咱们是去滁州，照旧去清流关？”
滁州。
清流关。
二选一，还真有些犯难。
原来张浚的军令是让刘锜直接去滁州和王德合兵一处，不外张浚也不是死脑筋，特别是对刘锜这个取得过顺昌大捷和柘皋大捷的当世名将，照旧给予了足够的认可和尊重，允许刘锜“临机决断，相机行事”。
眼前这两条路都是有利有弊。
去滁州与王德汇合，虽然有合兵之利，对于恪守滁州更有掌握，但战略上过于死板，只能死守，很容易坐困孤城。
去清流关的话，可与滁州互为犄角，战略上灵活了许多，但若衔接欠好，又容易被各个击破。特别是滁州，王德手里只有四五万戎马，万一被切断了联系，面对三十万雄师，刘锜不敢预料他能坚持几天。
临机决断，当断则断。
“夜叉！”
“在！”
“你速去滁州走一趟，见告王都统，我领雄师驻守清流关，与滁州互为声援，让他好生看守滁州，如有消息，马上遣人告我。”
“是。”
刘锜有十万雄师，兵势更雄，又是名将，所以张浚在军令里言明两军在外，以刘锜为主，王德为副。
“阎充，整顿军马，马上前往清流关。”
清流关筑于小山岗上，阵势高耸，丈许高的城墙，几百步的周遭，地方虽然不大，却是紧要之处。
刘锜雄师在清流关刚扎下营寨，许清就从滁州赶了回来，还带来了一个让刘锜越发意外的消息：叶治雄师就在滁州北四十里清流水上游扎营，一连数日都没有消息。
刘锜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夕阳下的北方，目光所及之外不远的地方，一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是不是也正把目光投向这里？
终究是要刀兵相见。
“呼……”刘锜长长地吐了口气。
见刘锜有些提不起精神头，许夜叉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大帅，您有心事？”
“夜叉，你跟阎充几个追随我有几多年了？”
“嗯…，有十三个年头了，大帅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十三年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啊。”刘锜叹息道：“自我随父亲从军以来也已逾三十载，…三十载，我刘锜征战无数，胜也好败也罢，都从没像今日这般惴惴难安。”
“大帅对此战没信心？”许夜叉试探性地问道：“叶治虽然势大，但咱们只要坚壁清野，坚守不出，也不是全然没有时机啊。”
“是啊，大帅。”阎充赞同道：“当年顺昌城下，金兀术十万雄师不行一世，不照样饮恨城下。如今我们与王都统合兵有十五万，当可与之一搏。”
刘锜摇了摇头，苦笑道：“叶治岂是金兀术之流可比。绍兴十四年，金兀术兴兵四十万攻打潼关，最后呢，还不是灰飞烟灭。夜叉、阎充，事情没你们想的这么简朴。”
“大帅，您这么神，”雷仲建议道：“您为何不算上一卦，问问休咎。”
“呵呵，雷仲，在你嘴里，我倒像是算卦的。”
“哈哈……”众人一阵哄笑，许夜叉道：“大帅，你比算卦的还灵。”
“呵呵，昨夜我已课了一卦，但卦象昏暗难明，我们此行是吉是凶，难以预料啊。”
许夜叉等人也有些惶然，咱们的刘半仙也欠好使了？
在大神棍面前，半仙好使才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