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举重若轻
我握着运动应激试验和心脏彩超的陈诉，缄默沉静了一会儿。
杜小芊满脸焦急，“怎么样，诺诺？”
她的叔叔婶婶在一旁看着我，神情急切。我挤出一丝笑，尽量平和地说，“可能有点小问题，关系不大。我去找我同事商量一下。叔叔阿姨，你们稍坐片刻。小芊，跟我跑一趟。”
我关上办公室的门。杜美人抓住我的胳膊，连声问，“诺诺，情况是不是很欠好？”
“可能要住院。”
“啊？”她一下腿软，我搀住了她。
“别太担忧。我去找我们科主任，请她资助。”我慰藉她。
小芊颔首，一个劲说着谢谢。转眼到了造影室门外，我让她等在那里，推门进去。护士长冲我笑笑。透过中隔玻璃窗，我看到内间手术室里某人和陈主任一身水蓝色手术服，裹着铅衣，正在无影灯下操作。闭路电视上可以看到患者的心影搏动，一收一缩。正面对着我的人一脸严肃，小心地抽出导丝，助手通报器械，他接已往，娴熟地将导管不停插入，一气呵成。突然之间，他若有所知一般，抬头望了我一眼，黑眸凝然。
我心中一震，情不自禁别开了目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逗我玩挺开心。我咬着牙，制止脸上微微升腾的热力。
嗨，我看他干啥呀，我该盯着我们亲爱的陈主任看呀。只可惜现在我的科主任大人就是不看我一眼。任凭我如何使用意念的力量也不成。
转念一想。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点儿时间，陈主任已经让应臻这小子全盘操作了。难道他真的是天才？我不信。又或者他祖坟上冒了青烟？哼，还不是仗着他，我都欠好说的。我又看了此人一眼。他再次若有所知地看过来。在他的视线抓住我之前，我挪开了目光。
等了好一会儿，我也没跟陈大主任对上眼。我和护士长打了个招呼，推门走了出去。
小芊着急问我，“怎么样？”
“先给叔叔阿姨办住院吧，转头我再来托付我们科主任。”
走回我办公室。我告诉小芊的叔叔婶婶，她叔叔需要住院治疗。老人家一阵惊惶，我尽力慰藉了几句。然后我打电话给住院部交接了有关事宜，让他们去办手续。是的，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太过，擅自动用了当天的一个备用紧急床位。但是，小芊叔叔的检查结果确实有问题，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下午。浑浑噩噩。有人砰地一下猛推开我的办公室。
“陈医生，出来一下。”
我愕然抬起头，应臻手持门把，神情微冷。我略有忙乱，跟患者说了歉仄，站起身来。
有人抱着双臂依在墙上，眸色深沉，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我认可我应该致歉，“欠美意思，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家人。应激试验阳性，彩超有左室下壁运动异常。我知道床位紧张，我原来想去找你商量来着，你们一直在忙。”
听话的人静静地看着我不语。说实在的，和这人站得比力近的时候，确实挺有点压力的。虽然我好歹比他大了三岁，但人家这身高体重优势不是盖的。加上他这会儿占了点理，我似乎气势上确实输了。
我躲避着他的眼神，“小应，托付帮个忙~”。
忙乱中我抬头扫了他一眼。黑亮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工具。不像是喜欢。
他是真的很生气吗？
终于，这人放下手臂插入衣袋，老气横秋地说，“我已经看过你朋友的叔叔了，签了知情同意书，明早冠脉造影。可能要放支架，甚至可能要搭桥。让你朋友做美意理准备。”
我心里猛然一松，“谢谢你，老弟。”
“谁是你老弟？”他挑眉反问。
我尴尬症发作，不知道怎么反驳。
“谢谢你，那个，”我嘟囔着。
“那个什么？”
嘿，还没完没了了。我转身离开。
“喂，你朋友说晚上请我用饭，你来不来？”
我回过头去，等听清他的话，看着他清亮的眼神，我犹豫了，
“欠美意思，真不凑巧，我今晚约了人。”我实话实说。
他没好气地说，“叫你表哥一起来！”
腾地一下我的脸着了，“我，”慌忙中，我找到了一个借口，“艾教授才搬到越城来，他托我帮他的儿子找托儿所。”
“所以呢？”劈面的人继续没好气的样子。
“所以，所以我想略尽一下田主之谊。”我顺着他的话。
“是你家里开托儿所呢，照旧你当过什么人的妈？田主之谊？”他狠狠道，“要尽也是我来尽啊。”
我一下被应臻的话噎住，想不到什么话好说。轮到他来尽田主之谊？这是不是所谓的“宣示主权”？我的脸更热了。
“今晚六点半，一品居。”见我想要张嘴，他接着说，“你朋友挑的，不是我。”
我还想喊他，这人已经大踏步走开了。这个档口，我似乎也欠好拒绝。
昨天秋水上尉的话浮现在我的心头。难道我真的计划一脚踏两船，让这小子和艾教授再搞一次针尖对麦芒？！老天爷，你要搞笑也不带这么戏剧化的吧？啊？
叮咚，手机来了消息。
“亲爱的诺诺，今晚我请你和应医生到一品居七饭，一定要来哦。应医生说他是你学弟？你们关系很好？哇，他对我们好热情啊，忙前忙后的，我叔叔婶婶都感动坏了。另有，诺诺，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到过你这个学弟呀？哇长得太帅了有没有？哇那双星星眼一直在朝我放电耶。。。”这段话的最后，杜美人打了一连串的小星星，在屏幕上熠熠生辉。我数了数，三个哇字。没关系，一个哇字一百块，今晚宰定了杜小美人了。
不知道如果我再带上小美人的新晋男神艾教授泛起，她小人家的小心灵会不会发生八级海啸？
我突然间来了兴趣，手起字落，
“前方高能，请系好宁静带，小心门路颠簸。不见不散。”
该来的总归会来。我在一篇很悦目的小说里读到过，荒地无人耕，耕起有人争。说的不就是我这种走了狗S运的女人？哈哈哈哈。
一下班我就全速冲回了家。今天的我，一定不让我老妈资助挑衣服了。我小心翼翼地从衣橱最深处捧出那条珠灼烁片的套裙。然后，我拿起化妆盒，用力一吹上面的浮灰，差点迷了眼睛。面对镜子里那张泛善可陈堪称寡淡的脸，我一口长气叹不到底。不怪我平时冷落这么美丽的化妆盒，实在是它要耕作的土地有些贫瘠呀。不外，人么，不做一番弥留挣扎便老实认输，那也是万万不行能滴。
我手起刷落，给自己上了一层妆，自我慰藉地觉得，眼睛好象有神了那么一点点。再把头发放下来，拿梳子好好地耙了耙，似乎还算得上油光水滑。我朝镜子里的人歪了歪头，又叹息一声。或许我照旧去换个头会比力快？
等套上了那条珠光色的裙子，我稍微恢复了一点自信心。套裙很贴身。至少在某些方面，我与秋水君照旧有所差异的，不是么。也算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吧。我打开首饰盒，戴上珍珠耳饰和项链。想了想，又把项链扯了下来。有杜美人这样明眸善睐的美人在侧，我照旧稍微马虎一点，就不要丑人多作怪了，概略上差不太多对得起观众就行。对不起观众对得起满桌佳肴也行。
于是我的脖子就光秃秃地晾在那里。等到我站在楼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应该围条丝巾的。套裙的衣领稍微有点低。猛然间我局促起来，将手挡在了那里。
因为，让我制止不住觉得局促的人，此时正站在我不远的前方，面带微笑地远远望着我。
是的，等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这样一副一手拿包，一手捂在衣服领口的模样。
不能不说，看到艾教授的时候，我眼前确实一亮。现在看他，与应臻似乎又不像了。总之，他不像是我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异性生物。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异于凡人的气质，让我难以形容他给我的感受。遗世而独立？是不是这么说的？银灰色西服外套，微微显露的黑T，似乎戴了一根银链，若隐若现。我突然没敢再看，垂下了双眼。我隐隐忏悔起来，哎呀我为什么没戴那条项链呢，下次一定要搭配上！
我朝他走近几步，故作镇定，“我定了车，待会儿就到。你的胳膊还疼么？”
“不疼。我们去哪里用饭？”他心情很好地说话。
我连忙解释，“我适才给艾姨家打电话你没接。希望你不会介意，今晚我是想请你陪我去和两个朋友用饭来着。一个是我发小，她姓杜，叫杜小芊，”我顿了一下，“另有，就是昨天你见过的，我师弟应医生。今天小应帮了杜小芊一个大忙，所以她想请应医生用饭，让我们也去。”我简朴解释了一下杜小芊叔叔的事。
“好啊，谢谢你带我出席。”艾教授眸色柔和。
太棒了，真是从善如流，一点也不搭架子。我雀跃起来。原来初次约晤面他放了我鸽子，我还以为他这人很难伺候呢。
“这个周末你有空陪我逛街么？我要买手机，另有”，他环视了一下出租车的内部设计，“我要买车。”
“你怎么连手机都没有？”我奇到，“那你名片上的号码是什么？”
艾清的眸中闪现笑意，“你想过找我吗？”
我慌忙掩饰，“是啊，周六中午没等到你，我原来想问你到哪儿了。”
“欠美意思，那天迟到了。那是我秘书的号码。”
原来他让秘书帮他处置惩罚所有来电啊。
“我还没正式上班，这些都是学校部署的。有人接送我，会部署地方给我住。”他继续解释。
“是吗？这么好？越大这次可是下血本了。”我兴高采烈地评论。
“是的，我要学开车。”
“什么？”哎呀，我的嘴太快了。我有点懊恼。
“我是不是很笨？”他很愉悦地看着我。
我欠美意思继续看他，“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好玩。你以前怎么生存的呢？”我忍不住问。
“以前家里有司机、厨师和保姆，事情很忙，没顾上这些。”他神态坦然，“除了去骑马的时候放放风，其余时间都很忙。”
骑马？通例骑马去放风？呃，这是什么样的家庭？昨天他也说过，因为骑马所以手臂受过伤。似乎确实和我是两个完全差异的世界啊。难道真的是他说的，家中金玉满堂？可是，他明明说他指的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呀。
“艾教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啊。”我想了想，略带恭维地说。
“我要改变那样的生活方式，我想要同你一样。”
“和我一样？”我体现不信，“和我一样挤地铁，挤公交，满头是汗？和我一样一天事情八到十个小时？”
“前者我可能做不到，后者么，”他微微思索，“我通常比陈医生的事情时间要长。”
我略微内疚了下，“哦，欠美意思。你应该比我忙。你是不是经常演讲啊，写论文啊，开会啊什么的？”我问他。
“基本上是这样，也有一些其它的事。”他微笑着。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陈诺，你能不能问点有质量的问题？
“你竟然没有近视，很厉害。”我绞尽脑汁，再次抛出一个没什么质量的问题。怎么这么难找话题啊？黔驴技穷了么我这是？
“你呢？你也没有戴眼镜。”他好象对我说什么都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啊，我做过LASIK。”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是等我解释原因么？
“虽然我，”我兴起勇气，“虽然我长得一般，但爱美之心人皆有知。有句话不是说，男人不跟戴眼镜的女人flirt么。所以，所以我就攒钱去做了LASIK，这样就不用戴眼镜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F word出口之后，我的脸就成了水焯虾，后面的话简直是死里逃生，好不容易从我的嘴里蹦了出来。
他的微笑稳定，“陈医生过虑了。”
我的心猛然一晃。他的意思是说，纵然我戴着眼镜，他也会跟我那什么什么？！打住打住，不能再说下去了。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车，晃晃悠悠的我，另有我晃晃悠悠的一颗剩女心。老天爷，我就知道你今晚是来整我的。
正是黄昏时分，街灯依次亮起，给周围的一切抹上一笔童话般的五颜六色。我们走进餐馆的时候，杜美人眼睛一亮，满脸惊喜地朝我们鼎力大举挥手。我突然想起来，应该给身边的人一个提示。小芊还不知道我要带她的男神教授泛起呢。
我抬头对他说，“艾教授，你不介意多一个粉丝吧？”
他微微停顿了片刻。“不介意，我都可以。”是我获得的回覆。微笑着的，低醇感人的声音，如此动听。
我的心猛地一沉。是的，小芊今晚特别明艳，秀眉深目，像一朵盛开的山茶。颊边一个可爱的酒窝，更添妩媚。第一次，面对我的这位从小美到大的发小，我突然自惭形秽起来。
“诺诺，这位是你朋友么，看着忒眼熟啊！给我介绍一下？”小芊热情地伸脱手来。
艾清径直坐到里面，把外面的位置留给我。他似乎没理睬小芊伸出的手？小芊和我互看一眼，面面相觑。小芊有些讶然，最终缩回了手。
我连忙说，“小芊，这位是，”我原来想说，这位就是你新晋男神呀，怎么到眼前了你反而不认得了？或许她也没有跟艾教授直接打过交道吧。在大礼堂那种情况见过，和面劈面照旧差异。不外，看着艾清的心情有些冷冷的，我突然不敢造次起来。
我认真介绍到，“小芊，这位是艾清教授，越大历史学院的。艾教授，这位是我发小，杜小芊。她在越大中文系读研一。”
杜美人的樱桃小嘴可以装得下一个樱桃西红柿。我知道她很想踢我，从她的眼神中可以明确感知。是的，昨晚回家之后我心神不宁，没顾得上跟她得瑟。好吧，其实是，说白了我照旧有点儿小心眼，不想在还没明白艾教授对我什么意思的情况下让他见人，尤其是美女。我也没料到今晚就有时机将他示众啊，这都要怪杜美人想要谢谢的某人了。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一瞬间杜小芊往里座一让，有人咣当一声在我劈面落座，略带讥笑地朝他斜劈面的人说，
“艾教授，咱俩又晤面了。这频率赶得上热恋的节奏了。”
艾清温言回道，“应医生的节奏是很快，让人叹为观止，目不暇接。”
杜小芊继续做目瞪口呆状。
我赶忙插嘴，“快点菜吧，我饿死了。”我装模做样翻起了桌上的唯二菜单。
杜小芊瞥了我一眼，“诺诺，我体现现在很生气。”
我一慌，赶忙向她求饶，“你先点，我让你。”她劈手将我手上的菜单夺了已往，递到应臻面前说，“我请客，我说了算。先请我的恩人点，然后轮到艾教授，最后才是你。”
应臻接过菜单，放到他和杜小芊面前，与她商量起菜来。杜美人满眼星光，巧笑倩兮，开心地与应臻商量了一番，选了几个菜。我抬头，正悦目见艾清眸色温柔地看着我。我的心一跳，脸发烫，朝他笑笑。
杜小芊开口问我，“诺诺，你想点什么？应医生说这几个是你平常喜欢吃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把菜单调转了个偏向递给我，指了指页面上的两个菜。
艾清温醇的声音在我身旁再一次响起，“点个蚂蚁上树吧，她适才还问我吃不吃粉丝。”他微笑地看着我，眼中星辰辉煌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