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失心
宫粉想起来了。
古籍纪录，“黄风怪和黄沙怪一母同胞，容颜相同性格却相差甚远，孤身独行不敌三千天兵。然当黄风怪迷失黄沙怪心性，二者合一，足以毁天灭地”。所以黄风怪逃出后不敢犯事，一直在暗地里寻找沙华。
刚刚自己吹响了哨子，若是沙华来救，即是正中黄风怪的下怀。
沙华，千万不要来，不要来……
“多谢你，为我召唤沙华。只可惜，你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了。”风华邪魅地笑着，右手抚上宫粉的脖子，摩挲着，骤然用力。
他的力道如此之大，宫粉挣扎不得。不用片刻，她的手重重地垂落下来。
“不要！风华，不要！”绿萼挣扎着起身，却被风华反手击中，笔直地撞在床沿上。
一张黑影突然从门外扑过来，与风华厮打到一处，迫使风华松开了命悬一线的宫粉。
宫粉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余光瞥向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个身影，未料到正对上一道熟悉的目光——是沙华！
两个回合沙华便落了下风。无论是两千年前，照旧现在，他都无法脱离兄长的控制。他向着宫粉投去歉仄的一瞥，在即将失去理智之前抱着风华撞破了房门翻腾出去，顷刻间风沙大作。
被席卷而去的，另有呆立在门外的朱砂。
宫粉和她离别后，朱砂的眼皮就开始突突地跳。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今天去问？若是从前，朱砂自是懒得管。可如今情愈重，自家姐妹出了事，良心如何过得去？
盘算主意，朱砂立即折返，想追上宫粉让她早点回家，却在岔路口看见宫粉并未走上去沁蕊家的路。朱砂存了疑心，一路尾随，没想到宫粉竟然是来找绿萼的，那么她又为何瞒着自己呢？
绿萼房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最受惊的不是绿萼，不是风华，不是宫粉，而是朱砂——只有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的脚下恰似生了根，使她伫立在房门前，一步也挪不动。
风沙怪合体后的第一个受害者，未成想，竟是朱砂。
“朱砂姐姐！”宫粉急遽遇上来，可是风沙怪早就不见了踪影，徒留下一地的狼藉。
“不！”绿萼发狂似地冲出来。“又是我，害死了最好的姐妹！朱砂，朱砂……”
门外惊叫连连，想必此事立时便会传遍整个百花州，前辈们也会前来救助。宫粉焦急地看向黑黝黝的树林，想追出去，却又放不下伏地痛哭的绿萼。
“绿萼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黄风怪是你放进来的？”
绿萼面如死灰，额角散落的碎发被泪水打湿，歪歪扭扭地沾在脸上。她从未露出过如此消沉的神色。
“他，救过我的命。我被车撞时，新桓还奇怪我没有就地死掉。他不知道，是因为有一个男子，偷偷给我喂了一颗仙丹。厥后，洒金被处决后，我心里惆怅，不知不觉走出了胡杨林幡的结界。风华突然泛起，一手捏住了我的脖子，我认出了他。厥后，我便撕下了沿路的胡杨林幡，待他通行后再贴回去。这段时间，他就藏在我的花房中。”
“所以，你房门上的幡，是他骗你改了咒语，失去了威力，是吗？”宫粉问。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发现的。但是，他没有骗我，”绿萼急遽为风华分辩，“他认可他就是黄风怪。可是他不像前辈所说，是个十恶不赦的妖怪。他救过我的命，之后也从未做过任何坏事。”
“他骗了你！”宫粉斩钉截铁隧道。
“不，他没有！”
“那刚刚呢？他杀了朱砂姐姐！”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酿成这个样子。他的眼神，在看到那个哨子时，变得很是可怕……”绿萼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绿萼姐姐，他就是个骗子！之前给你喂仙丹的，定是沙华，只有沙华那么善良。你认错他时，风华便知道是沙华救了你，所以才埋伏在你这里，等沙华泛起。他在利用你！”
“他——我……”绿萼知道宫粉所说属实。对于曾经救过自己的事，风华总说施恩不图报，含糊其辞。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愿去想。第一眼便已迷恋。
这几日和风华旦夕相处，她的爱愈加无法自拔。她从未想到竟会害死朱砂，另有许多其他的小妖，她罪无可恕。
“宫粉，我要你允许我一件事。”绿萼擦去泪水，决绝地盯着宫粉的眼眸。
“什么事？”
“以花梅族体内光和水的名义，为了花梅族千万株子民，你先允许我。”
“好，你说。”如此郑重其事的请求，宫粉不能拒绝。
绿萼从宫粉的身前取下芦苇哨，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宫粉，你听好——沙华他救过我的命，而且送给我一个芦苇哨。厥后我误把风华认成沙华，将他带进花房藏起来。被你发现后，风华差点掐死你，胁迫我吹响芦苇哨，引来沙华，卷走了洒金。视察的时候，你必须这么说。”
“不行，我不能让你独自去肩负。在大是大非前，怎么能撒谎呢？”
“宫粉，不要天真了！这是叛国罪，不是开玩笑的。况且，是我害死朱砂，我罪有应得。我们花梅姐妹，现在只有一个你了。你忘了洒金的梦想了吗？”绿萼扳过宫粉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
“不！要死一起死，我不会冤枉你而苟活。”
宫粉从未想到，事情居然会酿成这样。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沙华的身份，她只是不愿相信。就因为她一时的任性，没有早点陈诉给疏荡前辈，才导致现在的局面。若是沙华早被抓起来，单凭风华也掀不起腥风血雨。难道她的罪，会比绿萼少吗？
啪！绿萼的巴掌狠狠抽在宫粉的脸上。
“如果我们俩都被定了罪，他族会怎么看我们花梅族？三个犯罪被处决的，一个被自家姐妹害死的。你让我们子弟的花树们另有何面目活在世上？死有什么难，你要活下去，要掩护黎民，要给咱们花梅留下一个好名声！永远不要放弃！”
绿萼的话字字敲在宫粉的心上，振聋发聩。她脑子乱极了。
“你们俩都在就好了。”是修玉的声音。
绿萼和宫粉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背转身，惊疑不定。
修玉收到消息后，因不见宫粉的身影，便急遽来寻。看见她平安无事，难免舒了一口气。
绿萼和宫粉背靠背坐着不发一言。在背向修玉的一侧，宫粉伸出了小指，和绿萼紧紧勾在一起。